把盏临轩读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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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盏临轩读族谱,不像红袖添香夜读书那般浪漫,却也不乏雅致。寻宗问祖,追根溯源,年轻时不感兴趣。年纪大了,才慢慢品出些味道来。这次回老家休假,静心拜读了《义门堂黔江陈氏族谱》,并与族谱主编陈再然宗叔作了些探讨,感觉仿佛走进了另一片天地。

  黔江地处武陵山区腹地,东汉末年单独设县,名丹兴,唐中叶改名黔江。历史上,黔江与周边酉阳县、彭水县分分合合,隶属关系数次变更。2000年6月,重庆市黔江区正式设立。黔江陈氏族人目前约四万八千人,具为江州义门陈同宗,但来源比较杂。根据族谱记载,陈氏族人迁徙黔江主要集中在两个时段。一是明洪武永乐年间,与朱明王朝镇压陈友谅族人和余部有关。二是清康雍乾时期,是湖广填四川和改土归流政策的结果。

  明代前期迁徙黔江的陈氏族人,有些是从江西、湖北直接迁来的,更多的是先迁往贵州或附近的酉阳、彭水、咸丰等县,陆续定居下来,清代再随其他族人迁来黔江。是以清代前期迁徙黔江的陈氏族人,支系庞杂,人数较多,构成了今天黔江陈姓的主体。

  笔者所宗老鹳窝陈氏,就经历了多次反复迁徙。始祖陈明仲,乃义门陈大分析时德安义厚庄陈通第十九世孙,明永乐七年由义厚庄迁出,辗转于鄂州、汉阳、汉川等地,终落脚黔江老鹊窝,筚路蓝缕,开业甚艰。长孙陈祥因避匪乱,再举家迁往丰都县。祥公之子陈朝望回迁老鹳窝,好不容易扎下根来。朝望生四子策、谟、俊、舜,各自开枝散叶,并确定统一派序,从孙辈起排:廷芳崇孝友,家瑞在诗书,祖训惟和一,宗联尚义初。此支系迄今已繁衍六百余人,均是朝望公一脉。笔者排瑞字辈,策公之后,为明仲公第十二世孙。

  经酉阳县二次迁徙黔江的族人中,有一支定居在金溪镇群山环抱的一面山坡上,至今保存了乾隆年间修建的陈氏祠堂。祠堂因其架构宏大,被称作大院子,所在村落亦名大院村。全村只有三户外姓,其余皆为陈姓。这次专程前往拜谒历经两百多年的大院子,整体建筑虽然残破,但梁柱巍峨,榫卯俨然,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无意间读到一位下乡支教青年笔下的大院村,颇有江州义门陈遗风:这个叫大院的村子,面积挺小的,大院小学也是几个村子共用的小学。在白天,这里家家户户都是不锁门的,村里平时很少陌生人进来。这里的风景,可以用《过故人庄》“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来形容。可能是因为村子比较偏僻,整个村子都显得比较安静,有点像桃花源记里面的世外桃园。

  族谱与其他书籍的最大区别,是它的开放性和置入感。族谱中的每个支系都可以向上、向下、向旁延展,而且都同自己发生着某种关联。阅读过程中,不时要停下来,结合自己的关注点,查阅一些资料,思考一些问题,反刍过往的人生。

  读族谱,首先可以了解家族的来龙去脉。这是对“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贴身回答,读起来自然而然产生敬畏感。对祖宗的敬畏,是一切敬畏的本源。不由想起一个小故事:1959年6月27日,毛泽东回韶山,到父母墓前鞠躬致意后,来到毛氏公祠,虽然里面空空如也,还是鞠了三个躬。同行的人劝他,公祠里已经没有祖宗牌位了,不用鞠躬。毛泽东说,管他三七二十一,鞠三个躬再说。他还说,祖宗都不敬,谈何爱国。

  读族谱,拉近了自己与历史的距离。一些教科书上的历史人物与事件,陡然间与自己产生了联系,那种感觉是从其他读物中不可能获得的。当我依着族谱的指引,来到始祖明仲公的墓前,雨沥沥,草萋萋,辩认着墓碑上斑驳的文字,一幕幕历史场景在脑海里变得鲜活起来。墓碑上“前明自江右由楚来川”“清初避逃丰都”“康熙年间迁回”等记载,仿佛再现了先祖陈友谅与朱元璋的生死纠缠,南明与满清、大顺、大西之间的恩恩怨怨……

  读族谱,能唤醒自己的故乡记忆。看着族谱上那些熟悉的族人名字,或长或幼,一个个与自己成长相关的故事,自动拼接起来,生成了一个“过去的”世界。宦游经年,那个世界是如此栩栩如生,以致眼前的世界反而有些虚幻和模糊起来。手边正好有本《小说选刊》,是返乡时在广州火车站买的。里边有篇关于故乡的小说,文中借主人公抒发的一段感慨,恰似我读族谱时内心深处的回响。

  都说怀旧是人之常情,可对故乡的怀念,却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感受。这里似乎打开了他心底一块尘封已久的老世界,与如今置身的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有着完全不同的逻辑。但是,它依然真实存在,像山脉一样有力存在。这种存在,让他觉出了自己的渺小,以及虚妄。可奇怪的是,同时也令他感到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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