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和《老人与海》:两位渔夫,藏着中西方思维与天人观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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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和《老人与海》:两位渔夫,藏着中西方思维与天人观差异

极具悲剧色彩的船夫形象

我们都曾在语文书上拜读过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和沈从文先生的《边城》,两篇文章都不约而同塑造了一个极具悲剧色彩的船夫形象。

但这两位船夫悲剧收场的原因又是否相同?

《边城》中老船夫一直与自己的孙女翠翠相依为命,他把自己的爱都给了自己的孙女翠翠。他担心翠翠会生病,又担心翠翠寂寞,又担心翠翠没有一个好归宿,最后却在一次暴风雨中死去。《边城》中所塑造船夫无疑是悲惨,他的悲凉一部分来自于当时社会的腐朽制度而另一部分则要归咎于他的“认”。

而《老人与海》中的渔夫的经历虽同样让人唏嘘命运弄人,但却让人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对于命运的对抗,一个苍老、疲惫、孤独、倒霉、连续84天也没捕到鱼的渔夫,但他却并不感到绝望,反而对未来捕鱼满怀期待,认为会交上好运,

在他第85天出海的时候,他终于遇到了一条大马林鱼

。《边城》和《老人与海》的主角形象代表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态度,而这也体现着作者背后截然不同的中外文化。那么中外文化到底有哪些差异呢?

思维方式不同

1、伦理与认知的偏差

中国文化强调伦理。中国的农耕文化孕育了中国人的伦理思维,加之封建统治者为了便于统治而不断强化这种思维,形成了中国的伦理型文化。

西方文化强调认知。西方从始至终就传承着一种自由的文化氛围,向往自我认知,也更倾向于平等自由。在这种文化氛围的影响下,西方的思维方式偏于科学认知型,且注重个人的奋斗,“美国梦”文化也正发源于此,

认为只要个人坚持奋斗,都能过上理想生活。

这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在老船夫和圣地亚哥身上有所体现。

《边城》和《老人与海》:两位渔夫,藏着中西方思维与天人观差异

圣地亚哥坚信自己能打破逆境捕到鱼

伦理思想在中国可谓根深蒂固,尤其是《边城》的故事设置在20世纪30年代中国湘西边界的一个小镇,人们的伦理观念更为强烈。而在圣地亚哥身上体现的则是肯定自身能力的这样一种认知,圣地亚哥坚信自己能打破逆境捕到鱼。

2、中国传统美德与西方冒险精神的对立

小说中的老船夫身上有着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第一,忠于职守、任劳任怨。从二十岁起,老船夫就几十年如一日地守着渡船,不论晴雨,就连一年一度的端午节都不例外。

渡船和他己经化为一体

,在赋予茶恫人生命的水上守护着来往的过渡人。

第二,安于贫穷、清白高洁。渡头是公家的,过渡的人不用出钱,但总有心中不安的人向船板上掷钱。老船夫从不接受,而是执拗地还回去。

第三,古道热肠、乐善好施。老船夫不仅用开水泡好茶叶热情地招待来往过客,也慷慨地把上好的烟草赠送旁人。

第四,善良慈爱,成人之美。老船夫对自己的孙女翠翠十分慈爱,为她的婚事反复奔走、操碎了心。但即便他被天保、摊送、顺顺误会,受到冷遇和委屈,也毫无怨言,一个人默默承受。

老船夫的这些处事细节都体现了他中国人的传统美德。

《边城》和《老人与海》:两位渔夫,藏着中西方思维与天人观差异

老船夫对自己的孙女翠翠十分慈爱

而西方文化中具备冒险精神,他们拥有征服自然的欲望,并在探索自然的过程中加深对自然的认知。《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饱经风霜,在持续84天没有捕捉到鱼后,他整个人已经十分疲惫且伤痕累累。但圣地亚哥并没有就此放弃,在第85天捕到大马林鱼后,即便船已经被鱼拖入海中,他也忍住饥渴和疼痛,不断与鱼搏斗,试图征服它。

面对饥渴和伤痛,

“这是一条大鱼,我一定要征服它”

的信念支撑着圣地亚哥与大马林鱼搏斗了两天两夜,最终他征服了对手。圣地亚哥这样惊人的意志力背后是他被大鱼反抗而激发的征服欲望,同时也凸显出这一角色骨子里所铭刻的冒险精神。

对天人观的认知不同

1、天人相合和天人相分的对立

中国文化主张天人合一。而在这种长期的文化影响下,天人合一的观念也就一直处于我们的认知中,影响着我们的日常行为。作为《边城》之魂,翠翠的身上倾注了作者“爱”和“美”的理想。她是沈从文理想湘西的精神象征,是桃源世界的构成要素,她的身上寄予了沈从文向往的价值理想。翠翠是湘西的青山秀水孕育长养的“自然人”,象征着人与自然的契合,寄寓着作者理想中的人生形式。

小说中写到:“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触目为青山绿水;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随时皆可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这些形容无不体现着天人合一的理念。此外,翠翠的名字就来自翠色逼人的两岸草竹,她在风日里长养的黝黑皮肤,清明如水晶一般的眼眸,还有俨然小兽物的举止,以及山头黄鹿般的处事态度,

善良平和、从不动怒,这些都暗示着翠翠是大自然的精灵

西方文化主张“天人相分”。“天人相分”是西方对人与自然关系的哲学认知,认为天与人是两个互相独立的个体,都具有其各自的运行规律,是无法相互干涉的。西方世界观认为,宇宙万物乃上帝凭借“自由意志”,花了六天时间创造出来的,演绎到后来的客观唯物主义;而人亦是上帝所造,为了完成上帝所赋予的神圣使命,天与人是不能相互支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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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亚哥被大鱼反抗而激发的征服欲望

西方天人相分的物我观念使之能够较为客观地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如《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尽管他也认为要爱护鱼类和尊重生命,但面对捉襟见肘的生活和空荡荡的家,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捕鱼来改善生活。

在连续84天没有捕到鱼后,圣地亚哥遭受到周围人的质疑和嘲笑,而此时他认为如果自己可以捕到其他渔夫没有捕到过的马林鱼便可以挽回自己的尊严,且改善当下生活的窘境。因此圣地亚哥在捉到鱼后,即便被拖拽至深海,他也不曾放弃,持续与大马林鱼搏斗,尝试杀死它。圣地亚哥说:“鱼呀,我喜欢你,也很尊敬你,但今天天黑之前,我要杀死你。”在天人相分的价值观影响下,尽管圣地亚哥多次表达自己喜欢鱼,说“它是我的兄弟”,但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尊严,

他依然选择杀死马林鱼,以证明自己的价值。

2、顺应命运和对抗命运的矛盾

《边城》中的老船夫认为个人的命运无法自我掌控,将其所遭遇的苦难都看作是天意。如老船夫数十年如一日地管理渡船,迎来送往中他从没十分认真地思考过这份工作对于自己或他人的意义。老船夫对渡船工作十分认真负责,这其中除了因为他个性淳朴之外,还因为他认为做好这份工作就是天命,自己只要按照天意做好本分即可。

老船夫还将人的死亡也归于天意,无论其是不是应该避免的悲剧,如他将女儿的死说成是天意,面对天保的意外死亡,

他也说“这是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似乎这种解释能够让所有人都不受到责备,因为天命不可违。老船夫将生活中的所有不幸之事都看作是天意,他在操心翠翠的婚姻过程中,弄巧成拙,而且因天保的死而招致船总的误会,最终郁郁而亡。老船夫所认同的宿命观使之缺乏对命运、对苦难生活的抗争勇气,最终成为一个悲剧性人物。

《边城》和《老人与海》:两位渔夫,藏着中西方思维与天人观差异

老船夫将其所遭遇的苦难都看作是天意

加缪用古希腊神话中西西弗的形象来呈现人存在的悲剧性,同时他又通过西西弗来告诉人们摆脱荒诞就在于反抗,在于不顾徒劳无益的威胁而坚持自己的行动,在于即使失败、心力交瘁,也仍然毫不退缩地跨出下一步。

圣地亚哥也是如此行动着,当最后一群鳖鱼袭来的时候,他明白搏斗也是徒劳,但他还是在看不清鳖鱼的情况下,不顾自己死活地挥棍打去,在斗争中棍子也失去了;就在最后一条鳖鱼朝马林鱼的鱼头游去时,他清楚地知道全玩完了,但仍然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用舵朝鳖鱼的脑袋抡去,抡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舵把断了,大马林鱼也没有剩下任何可以吃的地方了。

他完全清楚自己所处的悲惨境地,知道好的光景不能持久,但他还是坚持着无效无望的斗争。正是通过这种无效的反抗,圣地亚哥正视着,直面着荒谬。这种“荒谬”就是人所必须面对的困境。

性格本论观念不同

1、人性本善与人性本恶的分歧

中国文化主张人性本善。在我国的传统文化领域内,儒家倾向认为人性本善,强调以人为本。孟子最早提出“人性本善”的观点,《三字经》中又提出了“人之初,性本善”的论断。但在西方文化中是以神为本的。基督教的原罪论中提及人生来就有罪,人应该在后天进行赎罪。《边城》中的老船夫是典型的具有善的品质的人物形象,而《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则是以救世主耶稣为原型而塑造的。

《边城》中老船夫生活的茶桐是一个世外桃源式的封闭镇子,里面的人物大都具备善良的品质,保持深厚的爱,如老船夫对于女儿以及孙女翠翠无私的付出,翠翠与摊送之间纯洁的爱情,天保和摊送之间的兄弟之情等。除此之外,沈从文还大量描写了茶桐小镇上的人们互帮互助的情节。所以在《边城》中,不仅是老船夫淳朴善良、乐于助人,

其他人物形象也大都具备热心、善良、淳朴等美好品质。

《老人与海》中的很多人物形象有《圣经》中人物的影子,如圣地亚哥的人物形象就与《圣经》中的耶稣形象具有相似性,二者都为了救赎他人而牺牲自己。在基督教文化中,人生而有罪,耶稣担负着拯救世人、洗脱自身罪恶的使命,而在《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所居住的小镇上,年轻一代的渔民纷纷开始使用新技术捕鱼,这虽然短时间内让他们收获颇丰,却是一种不可持续的捕鱼方式。

在这样的情况下,圣地亚哥依然使用传统的方式捕鱼,他像耶稣一样坚信自己的使命。在《圣经》中,耶稣两次被钉上十字架,

而圣地亚哥也在海上两次与鱼进行搏斗。

《边城》和《老人与海》:两位渔夫,藏着中西方思维与天人观差异

《圣经》中,耶稣两次被钉上十字架

总结

在不同的文化影响下,人们会形成不同的思维以及观念模式,于是在这些因素的驱使下,就会产生不同的行为。在《边城》中沈从文通过对湘西边城小镇的渔夫描写刻画了一个朴素乐天安命的悲惨形象,而“乐天安命”却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一系列悲剧的发生。这很大程度上也取决于当时社会所向往的“田园生活”以及中国思维中认为冥冥之中自有命数。

海明威笔下的圣地亚哥却截然不同,他面对孤独、焦虑、死亡,荒谬,但他并不会被这些感觉所支配,圣地亚哥不断进行着斗争,他的存在正体现了个体生命不是刚完成一场斗争就是正面临一场斗争。圣地亚哥形象的塑造离不开西方世界观,人与自然相互独立,尊重自然的同时客观认识自然中所给予的生存必须;也离不开西方文化中的奋斗精神,比起天定他们更坚信人力创造美好生活。

通过对《边城》《老人与海》中两个老人形象的对比分析,我们可以对中外文化在思维方式、与自然关系和性格本论方面的不同有更深的认识。

参考文献:

1、《边城》

2、《老人与海》

3、困境下的存在—解读《老人与海》

4、《边城》文本解读与教学研究

标签: 描写人物品质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