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湖北省浠水县的一个小山村。20世纪80年代初,我从湖北到洛阳孟津当兵。
到部队虽然能吃饱饭,但下咽的东西也够人受的。一日三餐,中午和晚上两顿都是“二米饭”:百分之四十的大米,百分之六十的小米,放在一块儿煮,吃完一顿饭,嘴里一天小米粒儿不断。这些,尽管令人讨厌,但还能接受,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外出吃饭。
我是汽车兵,经常到洛阳周边的县里出差,为部队拉煤、拉麦草、拉大白菜等保障物资。路途中吃饭,不少人总是喜欢让我跟着他们去喝羊肉汤,说羊肉汤耐饥。
我知道大家的好意,也想尽快融入其中,尽快学会喝羊肉汤。但当时洛阳附近的羊肉汤店卫生条件极差,用水十分不便。这对我一个从江南水乡来的小伙子来说,特别难以适应。
我每次看见黑乎乎的大海碗盛的羊肉汤就犯难。喝吧,难以下咽;不喝吧,盛情难却。闻见羊肉膻味儿,便不由自主地呕吐起来。这样“作”了几次后,有人便看不惯了。每次喝羊肉汤时,他们便低声斜视我:“别理他,南方人穷讲究,咱们喝咱们的!”羊肉汤已经超越了它本来固有的功能,带上了鲜明的地域、身份色彩,也成了同志之间矛盾的诱因。
记得有次和一个北方的老班长出差,到山里买木材。卖木材的老乡见我们是军人,早晨专门跑到老远的镇上给我们买羊肉汤喝。人家把我们当客人待,咱也不能太讲究,硬是强迫自己喝了两口。肚子里缺油少脂,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我刚一闻见羊肉汤的味儿,立马就觉得膻得不行,呕吐起来,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了。因为早晨羊肉汤闹的,一天没吃饭,回部队的路上,硬是饿倒在车里,把老班长吓得半死。
到了20世纪90年代,我对羊肉汤的膻味儿反应没有那么强烈了。这主要是沾了洛阳水利、交通持续发展,经济日渐活跃,流动人口频频增多,饮食多元化的光。因此,羊肉汤的质量也在不断提高。
2000年以后,我转业到了洛阳地方工作,接触的社会面更宽、人更多,生活也更有规律了。遇上星期天、节假日,不忙的话,我甚至开车出去专门找羊肉汤喝。因为我有点胃寒,羊肉汤养胃。
早上一碗汤,神仙也不当。现在,有时,我还专门找羊肉味儿重的饭店去喝羊肉汤,因为有羊肉味儿的汤,多半是真羊肉、好羊肉熬出来的。再者,现在的羊肉汤也不那么膻了,味儿也不那么熏人,他们普遍配料科学、制作严格。很多店铺都被集中起来管理,有不少店铺甚至还进了泉舜、王府井这样的大商场里。
如今,我常常觉得自己咀嚼的不仅仅是羊肉,而是当下社会馈赠给我的幸福;享受的不仅仅是羊肉汤的味儿,更多的是和谐安宁、经济不断向好的祖国分摊给我的快乐!
这就是一个在南方长大、在北方生活的人,今昔对待一碗羊肉汤的态度。这个态度,难道不足以说明我们的社会正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