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五一”节,我和美华嫂子相继搬进新房,成为正式的邻居。
之前一直处于漂泊状态,没有自己的房子,最初是爱人单位的宿舍楼,房子是可以随时调换的。我们那时候两间房,就是从三楼二楼组合,过渡到一楼二楼组合,最终定位到一楼东头两间对门,楼道里还可以做简易厨房。
那时候的邻居,总觉得不是正式的,随时都有可能变换。单身宿舍楼,谁都知道,仅仅是权宜之计。我唯一的女儿,就是在单身宿舍楼出生,长到了七岁。
因工作调动,我们曾在山上小城亲戚家平房里住过半年,也曾在职高临时住过一年。好在女儿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们搬进了爱人分的新楼房,算是尘埃落定。爱人总是很忙,东西都是抽空一点一点带过去的。等一切就绪,在一个晚上,爱人骑着摩托车,我坐后面,把女儿放在中间,缓缓向我们的新居驶去。女儿在路上已经睡着了,第二天睁开眼睛,发现已经睡在新家的床上。
在装修房子的过程中,楼前的栅栏还没有立起来,一楼的邻居们可以相互串门。串门最多的,当然是我家和美华嫂子家。脑海里时常浮现一个画面:六月的一个中午,天气炎热,美华嫂子只穿了件白色大背心,拿着一个大蒲扇挡着脸上的阳光,大着嗓门一边说着什么一边从阳台一面走进我家。那时,她面色红润,神情飞扬,整个人如阳光般灿烂。
栅栏立起来了,各家有了独立的小院。美华嫂子家的小院里种了三棵果树,我们家小院里也种了三棵果树。后来,果树渐渐长大,春天开满花朵,樱桃花粉嫩,梨花纯白,石榴火红。这一树花常常和另一树果拉着手儿,像是互相照应的伙伴。
美华嫂子的女儿乳名与我家女儿乳名有一个字相同,像是注定的缘分。那时的感觉,真希望时光就此停驻,不再有别的奢望。我常常站在女儿的卧房望穿整个屋子,一进一进的门,有着强烈的空间立体感,也有着强大的归属感。我把小小的屋子侍弄得整洁舒适,绿意盎然。
美华嫂子的女儿很少回来。搬过来时,她好像正读研究生,似乎只见过回来一次。后来,便听说美华嫂子的女儿留在了南京一所大学任教,再后来便是结婚生子,美华嫂子和她爱人也已退休,去了南京帮助女儿带孩子。那时间,他们还时不时回来住上几天,和老邻居们聊聊天,说说在南京的见闻和感受以及种种的不习惯等。总感觉他们在南京只是临时给孩子帮忙,外孙女大了,终究还是会回来的。但这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再后来,他们回来把能处理的家具都处理掉,房子出租了。又过了几年,听说他们在南京又买了房子,这里的房子要卖掉了。房子挂在网上大约有两三年,终于谈妥了。
在美华嫂子夫妇俩借居南京的那些年里,恰逢小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紧邻着我们的家属楼,西边一排溜儿的高层楼房拔地而起,商铺一家连着一家。我们这里成了小城最繁华的区域。
在卖掉房子的前一天晚上,美华嫂子给我打了电话,当时我已经开始驻村扶贫,比10年前在学校时还要忙。他们两口子坚持在邻居家等着,我回来时,把我叫到他们的房子里说了好长时间的话,彼此依依不舍。我说:房子卖了,再回舞钢,我们家就是咱们共同的家,嫌这边房子小,西边还有一处大房子是给女儿准备的,如今女儿也不回来,咱们就去那边住。他们一直笑我们太傻,不知道把旧房子租出去。我说,墙上有女儿小时候得的三好学生奖状,亲手做的彩色剪纸画等等,不舍得动。
美华嫂子终是去了南京,那里有新住房,有女儿一家子,有新的邻居朋友。
时间飞逝,20年前那个午后明媚的阳光,被我嵌在相框里,永远挂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