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生活越来越好了,在饮食方面,也更加讲究绿色,可是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绿色,怕是一般的人也说不清楚,无非是人云亦云。比如我常喝的一种牛奶,据邻居说,就是如何如何的有缺点,严正地劝戒我们不要再喝了,虽然我没有听取邻居善意的劝导,不过还是和老婆说,现在真的是没什么东西能让人更安心的吃了——但是人总还得是活着不是,只要活着,就与食物不能分开,虽然说,人活着不仅是为了吃。
今年的国庆节,东北的天气是极度的特殊,本来应该是锦秋时节,却赶上多年不遇的寒潮来袭,于是和一个喜欢种植的亲戚去他开辟的荒地里去抢着收秋。
田野里是姹紫嫣红的——半埋在黑土下的红皮的萝卜顶着翠绿的缨子,斑驳而胖大的南瓜和似火一样的辣椒,半枯的大葱和初萌发的嫩嫩的冬菠菜,还有的就是数不清的,经过夏季洗礼而又重生的各类野菜——虽然在初春的时候,它们是那样的惹人注目,哪怕只是一小块的城区绿化的草坪里萌发的小芽儿,也被成群的大妈们宝贝地挖出来,回到家里细细地清洗,就是为了品尝一下春的气息——然而,到了深秋,无论多么鲜嫩的野菜,都仿佛成了弃儿,任是再精打细算的人,也不会把它们看在眼里——虽然它们与春天一样,都是同一片土地,同一种根芽上出生,长大的。
我童年的时候,每逢春季来临,都要和姥姥以及邻居的老奶奶们一起出去挖野菜。那时吃野菜,并非如同现今这样,是为了所谓的绿色和保健,只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人们过冬的蔬菜无非是大白菜、土豆和各种的盐渍菜,远不象现在这样,各种返季节的蔬菜琳琅满目,还要经受人们的挑挑捡捡。
早春,我们这里最早拱出土的是荠荠菜,叶子象一朵朵美丽的花轮一样,掩映在重重的枯叶和厚厚的尘土之中。姥姥拿一个小铲子,先是用铲子尖把枯草一划拉,然后小铲子深深向土里一戳,另一只手拈起荠荠菜,顺便一抖,把根上的土抖掉,熟练地扔在放在脚边的小篮子里。初春的荠荠菜并不是很茂盛的,需要仔细地寻找,半个上午功夫才能挖小半篮子,回到家里,用水清洗了,生吃或是用开水焯了沾酱吃,也可以用玉米面裹起来,蒸成菜团子,是一家吃了一冬乏味的白菜土豆之后的美味。
人们最喜欢挖的,是蒲公英,我们这里叫做婆婆丁,苦森森的,吃起来特别有新鲜味,这不是小孩子们的最爱——我们更喜欢的是婆婆丁成熟后象降落伞一样的花,摘下来一吹,飘飘摇摇地散落在大地里。
等荠荠菜长大了,灰灰菜也就出现了,这东西嫩的时候据说是很好吃的,待长大些,就有毒了,不能再吃。姥姥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赶上荒年,人们是能吃的都吃了,连灰灰菜也在内,好多人都中毒,全身浮肿,多日不能消下去。姥姥说起吃灰灰菜中毒的时候,是极认真的,每每说完,就放下小铲子,撩起大衫的衣襟,擦擦眼睛,然后叹一口气,看着远远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我视线所不及的一样。
姥姥生于1920年,几乎是经历了上个世纪中国发生的所有的灾难。民初东北的红胡子,日本兵和所谓的满洲国的横征暴敛,光复以后的乱世,60年代的大饥荒……野菜留给姥姥的,从来都不是改变口味借以尝鲜,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车前草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不仅成熟的籽,全草都可以入药,可以利尿通便。我们东北叫它车轱辘菜,也是春天常见的野菜的一种,是我们小孩子们最喜欢挖的了,因为车前草的株径非常的大,挖起来极有成就感,一会就铺满小篮的底,而且小孩子们彼此攀比着,看谁挖的野菜多,这东西是极显堆的。不过一般的,当车轱辘菜出现的时候,市场上差不多有新鲜的蔬菜供应了,许多人家挖这个,只是为了做饲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