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和妹妹带子奇去吃牛排,然后散步回家,行走到政府后街,遇到两个中年汉子,一胖一瘦,看上去皆衣衫破旧,蓬头垢面,我正想提醒妹妹小心坏人,那个已经和我们擦身而过的瘦子突然怯生生的问,请问这个地方哪里有街?街?我没有听懂,回道,什么街?那瘦子很艰难地用手比划起来,就是街上,有理发店的地方。他不会说普通话,那个胖子干脆就一声不吭地远远站在那里。
原来他们是想问我们,哪里有理发店,他的意思是,找到了街,街上肯定就会有理发店,他们要理发。
我告诉他们,不远的北京路上就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发型中心,但是马上遭到妹妹的反对,妹妹说,那家美发店价格很昂贵,不论男女,只是剪一下头发,最低50元,她知道我们小区里刚开业一家理发店,剪头发只要20元,可是我们小区不对外。
嗨,我说,就说他们是我们的亲戚,我们两个人把他们带进去不就行了吗,妹妹很赞同。于是,就这么带着两个“亲戚”走过来,知道他们是四川人,来临沂打工的,工地离我家不远,到了大门口,我连忙笑着给门卫打招呼,啊啊,这两个人是我们亲戚呀,门卫很顺利的放行,待到把他们送到院内的理发馆,又和老板确认好是20元的价格,又一遍遍嘱咐他们,理完发一定要从原门出去,不然会找不到回去的路,走出好远,还听到他们一叠声的说着谢谢,谢谢。我的心,不知道为何就忽然轻松愉悦起来,不为那一声谢谢,只为帮助了需要帮助的人,善行,这微小的举动,让我的心因此而快乐。
爸爸的右腿越来越行动不便,小子墨开始调皮难带,阿姨也不再能爬高爬低的干一些体力很重的活儿,不忍心让妈妈那么累,又请了一个临时每周来一次大扫除的阿姨,负责擦玻璃,据说她负责了好几家人家的玻璃,我看她手脚麻利,说,要不你就只给我们家做吧,洗衣服买菜的都归你,省的你来回到处跑,工资我们好商量,可是她很坚决的拒绝了我,她说,我只喜欢擦玻璃,我看到窗明几净的就心情好,我早就答应了另外的几家人定期去擦玻璃的,他们也很喜欢我做的活儿,我不会因为你开的工资更高就不诚信。
她的话让我一愣,继而让我惭愧,对她心生敬佩,即使是一个靠四处打零工维持生活的人,也有自己的尊严和原则。能够坚持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尊严的不卑不亢,我说,对不起,我冒昧了,你是对的。
发现并及时修正自己的错误,懂得尊重他人,让我感到发自内心的欣慰。
有一次无意间和战友聊天,恰逢腿疾复发,疼得灰心,没想到不久,战友便千里迢迢来临沂,还带了一个七十五岁的老中医,说是能治我的腿疾,这条腿,平时看上去几乎是正常的,除了有一点肿胀,可是它常常在夜间发作,疼得我每每抱膝而坐到天亮,中西医看了无数次,都没有招数,战友带来的老中医,是他的姨夫,给我配了一整箱的药,让我试着用,老人家一直喊我孩子,一遍遍地说,孩子啊,你不要着急啊,我知道你痛,知道你痛啊,他仔细的教我敷药,注意事项,每一句话后面,都加上一句,孩子啊。素昧平生的人,那一句孩子啊,我知道你痛,似乎都浸洇到了沉甸甸的药膏里,老伯伯,你知道我痛,我曾经痛在心,痛在身,可是今天,我感受到被陌生人关爱的温暖幸福,我的腿疾能否痊愈都不重要了,关键是,挣扎的心不再疼痛。
我们临沂的河东区和兰山区,虽然只是一河之隔,经济发展却有悬殊,物价差别也很大。
有一天路过河东的一个农贸市场,附近的马路上,很多卖草莓和圣女果的小贩,大都是年龄较大的妇人,便停车欲买,这时候我前面的一个骑电瓶车的女士已经买好了两大袋的草莓准备离开,她却不着急骑上车子就走,而是对那些摆摊的妇人说,去市里卖呀,南坊那边,一斤比这里贵将近两块钱呢,某某市场附近,离这里也不远,小区多呀,人多好卖得很。
她的热心和善良很感染我,我忍不住也顺着她的话说,是呀是呀,去兰山那边,卖的人少,买的人多呀。
热心和善良很容易传染的,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一句话,心里的桃花瞬间开满。
平心而论,我是个性情敏感的人,当我受到委屈时我会非常沮丧,当我感到被欺骗时我常常会感到心灰意冷。在我的生活里,也有很多不如意,我也会抱怨命运的多舛。我的心也经历了一次次被冷漠和欺诈打湿后,又一次次被更多的真诚和善良烘干,我们看不见自己的心,它却在每时每刻审视着我们的言行。
当我沉下心来,才发现在红尘的泽渊中,自己打捞出和铭记的细节和片段,都是温暖的碎片,它们是永久储存在我心深处的闪光的珍珠,在最潮湿的地方绽放出鲜艳的花朵,环绕在心的项间,撒落一地阳光般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