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章无计《我的神经病生活》全文后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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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章无计《我的神经病生活》全文后评

  启:之前因没有读完全文,所以写了一篇阶段性评论,两三天前收到作者发来的全部文稿,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我有责任对前文进行补充。而且我私底下认为,章无计《我的神经病生活》(暂定名)一书,不论从娱乐性、思想性、乃至文学艺术的高度来说,都是现今网络小说中出类拔萃的。

  正如多利安人灭绝了克里特-迈锡尼文明一样(公元前12世纪,多利安部落闯入希腊半岛,不但灭亡了一个朝代,而且摧毁了以王宫为中心的社会生活形态),市场经济大潮几乎灭绝了自白话文兴起后“纯文学”悍立不动的主流地位,文学创作呈现了前所未有的”百花齐放”般的缤纷色景,在各有特色及创造性的语境中,每一种文学创作的理念都不应该被忽视。无视及盲目贬低以电脑网络为主要载体、风格上接近于后现代文学的网络小说,不但对文学本身不尊重且也缺乏汇集、把握市场信息的能力,应该说文学从来就和“所需”分不开,网络小说之所以被轻视,乃因为缺乏真正严格的预审制度,导致小说作品品质参差不齐。作为一名文学爱好者,我有义务将好的网络小说推荐给读者,作为一名文评人,我更加有责任让读者明白小说究竟好在什么地方。当然,由于学识的限制,评论过程中难免有许多欠缺的地方,所以特别希望读者能就范例文本与我及作者本人做详细的讨论。

  在千万计的网络小说中,章无计的长篇《我的神经病生活》(暂定名)代表了其中一种文学创作的波纹顶端,评论这种具有代表性的小说作品,既难也易。小说的评论该向什么方向去写,本无定论,我个人的理解除非是已经定下了批判调子的评论,实在没有必要大力渲染评论者的个人情绪。看评论“爽”于看被评论的文章,这确实是一种悲哀。我之前也写过一些被无短裤主义者拍手称快的评论,实则那是不成熟的表现,所以我现在希望能以平实的心态,一步步把我对小说的理解表达出来,携读者之手,共同探究文本的优劣。

  评论小说首先涉及“小说是什么”概念,面对一个文本,许多读者甚至包括部分网络写手们不需要也从没有动过思考‘小说是什么’这个问题,直白简单的以为小说就是讲故事,我认识一些写手创作小说之前连个故事大纲都没有,且自信的言“跟着感觉写”。我却认为,一部小说着力于最基本的语言元素(词、句)还是构成(线索、故事),或者是小说这种文学形式的概念(关于小说的小说等概念)造成了多角度、各流派的评论家(者)对小说有不同的解读,于是,很难为一部小说的外在表现规定一个好的标准。

  我认为在多媒体高速发达的今天,小说不能单纯表现出求同电影注重流畅的效果,电影在表达过程中不需要留给观众思考的时间和空间,而好的小说可以做到让每一个场景发生时及发生后都有思考空间及时间的空隙。沿此更深入,我认为小说一但专心俯就不愿动脑筋只寻求视觉快感的观众,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以这种思维路线发展,小说必然很快会被电视电影所完全取代。包括我自己在内的一部分后现代主义者认为,小说可以或者说‘应该’准确的表现出某个场景中的一幅画面,优秀的作家捕捉住了这个场景中最具备动态、美感的一幕,艺术的将它展现给读者,这种展现并非单纯模仿,虽然在外观上表现出对自然存在物的真实反映,但本质上人和物都被灌注进了作者的思维及对周边事物的理解。〈我的神经病生活〉做到了这一点。略举一两个例子:

  某一幕画面——“一只企图突出重围的精神病人”:我们按常规思维大概把精神病患者分为间歇性和长期坚定不移的患病爱好者,我比较同意小说角色人物“章无计”属于间歇性精神病的人形生物,哲学上把人的存在归纳为“思考并追求作为人的终级价值”,偏偏这么一个社会价值几乎等于零的“人”,在小说启始时竟以对一个人生价值问题的思考铺开!这种强烈的反差不但具备了很强的文字吸入力,并迫得我们不得不去思考一些更深沉的价值体系问题,具有哲学基础的读者难免在小说开盘的时候就同时启动了“何人何价值”的人文思维。小说主角具备了精神病患者的特殊气质,这种气质在文章里的表现却是典雅的,个人印象里类似于把艺术创作提升到极致时艺术家不融于社会般的颠狂,艺术家不是在雅典的圣殿里就隐居在有形或无形的精神病围墙里。文本里的“我”有作为普通、正常的人那种精明和计算,能以狡猾的手段欺骗看管员、企图越过围墙翻到天之骄子们的作业区;而且还能说出“不想加入到上流社会中的高智商人群不是合格的精神病人”这样的话——挖掘出字面以下的意思,读者们会发现作者的第一个意图,“精神病人的目标和我们正常人是一致的,继而偶然性发生的想法是——谁是精神病人?”这一幕的文字及场景的安排,已经突出了小说的主要思路,为故事线索的扩展做好了铺垫。我自己把这一幕的画面定格在角色跃出精神病院墙头却还没有进入大学空界的那个点上,多数读者会认为这个时间点最突出并且最具备思考空间和韵味。——形体超前半尺,则会因为已经看到或者意识到、感觉到“未来的渺然性”、或因形体“落实地”后削弱了悬空感所产生的魅力。形体落后半尺,则显然必须把身心关注在逃跑的过程里。于是只有这个点,恐惧彷徨的心理还没消逝,欣喜和充满希望的玻璃碎片正在沿着爆炸的路线喷射。天堂、地狱的蓬松界限恰好把身体切开了一半一半。古典小说的创作路线基本是用文字描绘出一个真实的世界,而许多优秀的网络小说利用了后现代文学的思维,小说的创作既模仿现实也鄙视现实,它更加关注的是角色本身,后现代小说的人物好象突然从画布的背景里跳出来一样,他活生生的存在,让我们惶恐了产生他的那面画布——现实里是否存在这样一道围墙,它隔开了大学校园和精神病院?这和我们的思维常识有明显对抗性,读者认为如此一步跨越天堂地狱、一线隔断阴阳现象是难以在真实社会出现的。

  然而,作者用很多精确的细节瞒骗了读者,以第一性的、确定性的视觉使我们信以为真的一边读着小说一边走进非确定之门寻找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实质个体。我的感觉是:“相对身处地狱中的人来说,此地以外的地方皆是天堂;身处天堂中的人却难以识别,常常是抛弃天堂奔赴地狱。“校园——社会——精神病院——社会——校园——精神病院……至毁灭”因此无论怎么看,真正的天堂都应该是在隔墙上空的那个点上。

  另一幕画面——“和的士司机的对话。”作者在小说里编排了相当多的新鲜词语如:“神经病圈子”,文学并没有把这种非俯视性的关怀语境排除在人文关怀之外,只是一向被运用者忽视了,这些词语的出现,是因着有自由的思维体系带动,而“自由的思维”目前从悲观主义视角看来好象只有突破常规约束的精神病人能作到。这个场景的描写在情感上虽然尽情渲染,但创作手法上却比较内敛,引用:“ 看到我这么斗胆的攀门而出,路过的两个女孩对我指指点点,说话声音不大但我却听得入心:看,出来一个神经病。我跑到1路车站,有几个人在等车,一辆夏利戛然而至,下来俩妙龄女郎,司机老盯着我,我盛情难却钻了进去。/司机说,哥们去哪?/我说,去六安。/司机回过头大声嚷:你神经病啊?/我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确刚出来。/他缓和了语气说,哥们下去吧,兄弟我得接班了,这趟送不了。/我说,怎么着,你歧视弱势群体?/司机灭了发动机,吼:别以为你神经病我不敢动你!” ——也就是在这段描写中,作者的意图呼之欲出,至于实际上的意图是什么,我不下定论,由读者自己去体会。而后文本中的角色做了看上去荒唐透顶表演——被判定为神经病的人物极力模仿神经病的行为。荒唐吗?不荒唐,我记得自己曾几少年时被人判断为流氓,而后确实在某些场合里极力模仿着流氓应有的行为规范。

  上面所说的是小说的概念方面,也就是说作者以那一种技巧来创作小说《我的神经病生活》,下面来说说小说的基本元素,既语言方面。应该说这篇小说的语言体系并非完美,但它采用了类似梦幻一样的语言,它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优美,它是一种可能是这样的,又可能是那样的语言,很多对话存在不确定性,语句留给读者的感觉确实是应该发自于精神病患者的口中,因为正常人只能想想最终因为它们的不确定性而否认它们脱口而出的价值。作者善于运用反讽刺,但我相信作者在小说的创作过程里已经逐渐的把这种带有锐利性质的语言钝化,展现出更加深沉的、更加耐得思考的且具有自己正反证辩能力的存在,它们自由的,按照自己意愿的扩展,表现出异常散乱的纹状,有时候扼然断裂,有时候无限延伸。因着小说角色的特殊性,所以即便再不合逻辑的语言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小说的语言和小说的内容迂回在迷宫里。

  小说安排了三条主要线索,探索了三个时代的价值观念、爱情观念,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尝试,也许作者没有意识到这部小说在文学创作上的真正成就,而我也不好妄下评论,留待后来者评叙。我们仅了解三个背景中人物的活动,沿着貌似却神离的三代人去领会个人与大时代的强烈对比。本来如此严肃的文学作品应该让人产生心理颤堕才对,但在读小说的过程里,作为读者我发现自己一直以愉快的心情在阅读,并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代入到那个神经病的思维里、生活里、甚至身体里。这个神经病患者纯洁得象个小孩,世界上最单纯的小孩。角色“我”的母亲是个讲故事的能手,能把姥姥姥爷的恋爱史如身临其景的简述给“我”听,再由“我”在自己的脑海里编辑出一幕幕活剧表演给读者看。

  由于我生活环境单纯,贴近于姥姥姥爷年代的恋爱故事,它朴实却勾人,让我实实的想着那个场景,在封闭的社会里,在小小的池塘边,一对男女旁若无人的拥有自己的小天地。自然有其他读者对角色母亲或者角色本身的恋爱生活感兴趣。

  我还对一些片段的文字异常感兴趣:“是啊,谁知道呢,谁丢我谁是神经病,我是如此优秀啊,如此执着地寻找亲生父母,我站在这个地方,给过路人行注目礼,唯一希望他们能告诉我二十多年前,谁在这个旮旯地方丢弃了我?”这一段文字可以理解为角色的呐喊,不加以剖析则无甚蹊跷,认真读进去终能感觉到沉重内容:人一旦离开了母体混沌而温暖的环境,就是种事实上的遗弃,就是一个被迫承受社会附加在人身上枷锁的全过程。除非逃离,肉体上的逃离表现为野人或陶渊明,精神上的逃离则麻木或神经病。

  我不想直接说小说的结局,小说的结局只是一个文本到了它可以结束的时候,并非它一定要结束的时候。

  创作小说一般来说有三种视角,A:全知全能型(作者大于人物),则神知道所有的事情,包括所有人物内心世界,当然现实不存在这种人物。B:作者等于人物,则作者和故事主角同一视觉。C:作者小于人物,作者只是在故事主要人物门口流浪的人,平淡的把他看到的一切说出来而已。沿着三条故事的线索,作者将多种文学创作的手法揉合在一部小说中,该朴实的则无华的沉淀,该张扬的则自信的舞爪。他象是把多种视角都用在同一只眼睛上,创造出一个奇怪的多菱镜,在变化莫测的语言和自由自在的扩展空间里恣意游戈,在我所能看到的文本篇幅里面,我们的读者会隐约觉得作者要说些什么,却很难归纳起来。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反驳我之前的说法了,一部好的小说同时也是一个流动的个体,我以我个人的爱好在其中选取了一个个画面来滋润我的审美之花。而作者,也许只是在记录着一个梦。梦景是一个巨大的包括了所有人的精神病院。

  文中多次用了哲学这个词,恰如其分的表现出古希腊的积极悲观哲学。

  小说终究要反映时代,作为文革后期出生,经历着传统教育第一批以少年面目迎接改革开放的70年代人,小说隐现了对我国近代文化价值观、爱情观、科学文化、经济政治体系均大部分非自我培育而是借鉴于外国,经过消化加工,冠以“中国特色”社会生活、及社会现象的深沉忧虑。它隐约说出这么一句话:在地球这样封闭的,资源有限的生态环境中,人类所建立的好象是有序,事实上却不堪一击的世界,终将走向无序的、破碎的崩溃。

  作者话——“一个人精神是否正常要取决于欣赏他的人!”

  评者:叶秋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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