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是一部记载魏晋人物言谈轶事的笔记体小说,章节篇幅短小,语言生动活泼,是后人了解魏晋时期社会状况和人物生活的一面镜子。其中不乏生动、立体、可爱的女性形象,一扫前代女性之沉闷扁平,这些女性彰显的奇特的生命魅力,反映出魏晋南朝士人女性观的嬗变。
相比其他朝代,魏晋时期的女性观,没有以封建伦理中的三纲五常观念为标准,而是让女性站在与男性平等的角度,以正常的个人身份来衡量女性。《世说新语》中可爱又可敬的女子,也许在那些卫道士面前她们是“大逆不道”的,但是今天看来,她们是一个个鲜活的、可爱的存在。
那么,为什么男尊女卑的封建传统思想到了魏晋便向男女“平等”的方向发展呢?这时期魏晋南朝士人的女性观为何发生变化?
一、皇权衰落,儒家礼法失去约束力,女性个性得以解放
1、社会动荡不安,人们不谈国事却重容貌
魏晋南北朝朝代更迭频繁,一共历经14个朝代,从220年曹丕称帝至589年隋朝建立,这段时间只有37年的大统一,是中国政治史上最为动荡的时代。
自黄巢起义之后,朝廷和人民的矛盾达到空前尖锐的程度,地方各势力趁虚而入,企图夺下中央政权。其时宦官外戚把持朝政,皇权衰微,边境少数民族又屡屡来犯,外忧内患接踵而来,政治相当昏暗。
士人“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抱负无从施展,还随时面临政界腥风血雨的威胁。政权更迭如此频繁,也许今天还是朝廷大臣,明天就成了阶下囚。政治高压让魏晋士人不得不避而远之,寻求其他慰藉。
宗白华先生曾说,汉末至魏晋六朝这几百年,是我国政治最“混乱”,社会最“痛苦”的阶段,却也是人之个性最“自由”,最“解放”的年代。在动荡到妻离子散、衣食不保的社会环境中,人的心胸和思想似更得到解放,其中的表现之一就是对女性态度的转变。
既然名士们不能随意介入政治,所以在日常的交往中,人们往往以写诗饮酒作乐,聊天时也不敢设计政治话题,而转向对衣饰配饰、外貌风度、行为举止这些方面,而这些话题,往往更具有女性化的特点。
2、儒家礼法衰微,贵族妇女以“凶妒”大胆求解放
说到魏晋妇女的性格特质,恰不似以往朝代那般温顺恭良,而是呈现出“凶妒”的特点。魏晋南康公主发现丈夫背着自己纳妾后,二话不说带了十几个婢女就把小妾打死了;茹茹公主性格强悍,对丈夫也是如此,有一次其夫君有错,公主语言粗暴以论公道,其夫君的原配不是想着让公主道歉,而是慌忙劝丈夫不要再惹她动怒……这些例子都展现了贵族女性的剽悍性格。
这些贵族女性虽然是仗着背后的权势才能这般“目中无人,胡作非为”,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是敢于冲撞的新锐之举。魏晋时期盛行“门当户对”的门第婚姻,贵族女性拥有家族带来的极高社会地位,再加之东晋以后,礼教观念淡薄,儒学受到极大冲击,减少了对于女性的桎梏。
魏晋儒家礼教丧失了对人们的约束力,所以往常被压迫许久的女性声音在这一时期得到爆发,也是“凶妒”性格特质的重要原因。
“凶妒”在贵族女性身上的呈现,表现女性社会地位有一定程度的提高。当时的妇女若是对传统的礼教或男子的观点有不同的看法,也可以大大方方地表达出来,而不必被男性话语所压抑。除此之外,其时贞节观得到松动,妇女若死了丈夫也可以改嫁,这无疑是女性自由的一项重大成果。
不论是社会妇女挣脱传统礼教桎梏,大胆追求爱情、离婚普遍风气的出现,还是女性实际权力的扩大,都体现出魏晋南北朝时期妇女解放的兴盛局面,反映出特殊时代里客观条件改变时天性解放的女性风貌。
二、玄学兴起,名士也“爱美”,女性之美得到认可
1、南朝名士审美女性化,使女性地位提升
自先秦以降,人们对男性的审美一直体现在“身如魁斗、剑眉星目、力大如牛”等饱含力量和气概的词语之中,然而男性审美却在魏晋之际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折。男性的女性审美观如春风般在南朝社会漾溢出来,彻底改变了南朝的审美风气,女性之美得到大众的认可。
《诗经·卫风·硕人》中有一段对美貌女子的描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段话用在魏晋名士身上却更为合适。魏晋时期儒学衰退,玄学兴起,名士们尚阴柔之美,而不喜阳刚之貌,在全社会掀起了“爱美”的洋洋大潮。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之下,不止女子化妆,男子也喜欢涂脂抹粉。加上魏晋名士好养生,常常服用一种叫五石散的丹药,这种药里含的金属元素会使人皮肤通透如纸,细腻非常,为了避免粗硬衣物划伤皮肤,魏晋名士多穿薄纱,又加一股翩跹之风,更似女子。
这一时期的审美特点偏向女性化审美发展。《世说新语·假谲》云:"谢遏年少时,好着紫罗香囊,垂覆手。"可见谢遏虽为男子,却也好打扮装饰,这种女性化的扮相在当时正是流行的风尚,受到人们的赞赏。名士装束的女性化也模糊了男女性别之分,所以男女在相处之时呈现出更为平和平等的状态。
2、玄学大兴,社会对女性之美更加包容
在这如此混乱的时代,皇帝昏庸,政治黑暗,士大夫们开始惧怕和厌烦权力游戏,玄学这个时候就满足了世人的思想追求,提倡随性自然。儒学式微,玄学兴起。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对于生命珍贵的感触很深,追求永恒和及时行乐,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审美的女性化是魏晋士人思想解放的一种表现。
玄学兴起,满足了人们更追求直观上感受的需求,对于男性的女性化审美特征,是无功利心的,也是无性别的。一个男子只要足够美,不管是阳刚的男性美还是阴柔的女性美,都逐渐被接受。
自东汉末年以来,对人的评议越来越成为社会各方面的中心。完全适应着魏晋士族的气质,讲求脱俗的风度神貌逐渐成为美的追求。不是一般的、世俗的、表面的、外在的,而是要表达出来某种内在的、本质的、特殊的、超脱的风貌姿容,才成为人们所欣赏、所评价、所议论、所鼓吹的对象。
我们可以在《世说新语》中描绘的那些人物体会出来。这些人物的品评主要集中在外貌和气度上,而不是才能,由此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审美和社会风气,构建出了中国历史上充满个性的魏晋风度。
三、魏晋南北朝政治联姻频繁,女性发挥了极大作用
魏晋南北朝政权更迭频繁,各势力间拉帮结派,往往借助联姻手段。又因为屡屡受到外族威胁,为了缓和和少数民族的矛盾,和亲这政策在南朝没少使用。
当时政治联姻的范围很广,有皇室和高门间的联姻,也有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和亲也屡见不鲜。小说《茹茹公主》中可汗的两个女儿就分别嫁给了西魏皇帝魏文帝和东魏权臣,以及与刘承绪结合后寡妇再嫁的陈留公主,都体现了政治联姻的频繁。
联姻作为一项政治活动,关系到家族、政权的稳固,而这一切都是通过女性的牺牲换来的。那些用作联姻或和亲的女性在政治上享有很高的名望和极大的权力地位,但以权利为推动力的婚姻是很难保证幸福的。女性在其中虽然享受了优渥的待遇,却也牺牲了个体的幸福。
在拉康哲学的意义上,古代女性是一个象征,而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个体。拿茹茹公主来说,作为一个公主,她背后的国家更是她命运的主宰,是男权社会为争夺权势,稳固地位的权杖,尚未实现真正的独立,也不算女性的真正解放。
在魏晋南朝社会中,女性地位虽然有所上升,但她们都先是父亲的女儿,出嫁则成为丈夫的妻子,而后才是自己。女性的独立性始终荫蔽在男性身后,纵是世风开放的魏晋也是如此。千百年来笼罩在女性身上的“三从四德”等种种陈规,在魏晋时有所松动,但仍未完全打破。
四、总结
魏晋南朝时期女性观对传统男权社会下“男尊女卑”的范式有所突破,随着玄学兴起,个性解放思想的发展,加之有着魏晋风度的名士们呈现的包容、平等心态,对女性美的认同和女性独立都有很大的帮助。但这一时期的女性仍然是男性话语上的客体,女性离真正的被尊重、被认同还有一定的距离。
参考文献:
《世说新语》
《拉康哲学》
《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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