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萧红是薄命的,她在这个世界仅仅停留了31年。萧红是不幸的,她从封建家庭逃出,但又落入一个黑暗的大时代。萧红是孤独的,她在颠沛流离漂泊流浪的途中苦苦追寻着爱和温暖,却始终没能遇到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萧红是天才的,她在漂泊漂泊的路途中以带病之躯写下了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其中更是有《生死场》和《呼兰河传》这样的传世杰作。
临终前的萧红,是那样的不甘,她说:我将与碧水蓝天永处,留得那半部“红楼”给别人写了……身先死,不甘,不甘!透过这句临终遗言似的感叹,不难看出萧红的文学野心,她想创作出像《红楼梦》一样伟大的作品!端木蕻良晚年创作《曹雪芹》,应该也是跟萧红这句话有关。但萧红却没时间创作了,残酷的命运,竟然只让这位天才女作家在这个世界停留31年!
回望萧红的创作生涯,从与萧军合著《跋涉》到萧红逝世,时间跨度不足十年。从哈尔滨到青岛、上海,从上海到日本、西安、武汉及重庆,最后到香港,萧红唯一安定的岁月就是在上海期间(得益于鲁迅先生的支持),但那段时间受身体及战时气氛影响,萧红并没有创作长篇小说。《生死场》是萧红流亡于青岛时创作的,《呼兰河传》是萧红流亡香港时以带病之躯完成的……
一、《生死场》及《呼兰河传》是在极端艰难的情况下创作出来的
在萧军将怀着身孕的萧红从旅馆救出之后,萧红真正她踏上了文学创作的道路。1933年秋,他们把近一年来写下的作品编成集子,定名为《跋涉》,等待出版。但出版之路异常艰辛,最后他们不得不向朋友借钱,找到一家画报印刷厂印了1000本。这本书很快被日伪当局封禁,大部分都被没收销毁。为了免遭日本特务迫害,二萧从哈尔滨途径大连逃到了青岛。
这不仅在精神上对二萧造成了打击,更是在物质上对原本生活艰难的他们造成了极大影响。在那个时期,萧红开始创作《生死场》(最初的名字是《麦场》)。当时萧红明知出版无望,但自身遭受到的贫困和苦难、对其他受苦人民的同情以及对文学的追求促使萧红完成了这一力作。
在《生死场》中,萧红花了极多笔墨描述底层人民的生存状况:人们像动物一样忙着生忙着死,看起来是那么盲目那么糊涂那么没有价值,人唯一的意义似乎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肥沃大地……萧红尤其重点塑造了一系列受苦受难的女性形象,如瘫痪后因得不到医治和照顾而悲惨死去的月英,追求爱情却遭玷污最终沦为玩物的金枝,遭丈夫赵三虐待、想死都死不成的王婆,刚出生不久就被父亲成业残忍摔死的小金枝……这些苦难背后,隐藏的是一个同样苦难的萧红,但不同的是,萧红觉察出了这些苦难并以文学的形式将之表现出来了。
萧红的另一部杰作同样是在极端苦难的环境中完成的,这部作品只有短短十多万字,但萧红却写了三年之久。锡金在在《萧红和她的》中曾经这样感叹:我想起萧红写这部小说,大约开始于一九三七年的十二月,没有想到,这短短的十多万字,她竟写了三年之久!颠肺流离的生活啊!
按照锡金的说法,《呼兰河传》的前两章是在内地完成的。但当时萧红不仅身体虚弱,还带着身孕,此外更是辗转多地,从武汉到西北又回到武汉,这或许是萧红第二个小孩出生之后不久便夭折的重要原因。就是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况信息,萧红写下了《呼兰河传》的前两章。这两章写得一点都不像小说,萧红用零聚焦视角为我们呈现了一副呼兰小城的风俗画卷,写至动情处更是出现了许多如诗般的语言,如“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又如“若赶上一个下雨的夜,就特别凄凉,寡妇可以落泪,鳏夫就要起来彷徨”。
到了香港,萧红的肺病和胃病较之前更重,同时还因缺乏营养时常晕倒,《呼兰河传》的后大半部分即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完成。端木蕻良曾这样写道:由于早年的流浪生活,萧红很早就有了很重的肺病和胃病,在香港最困苦的时候,接连吃了庸医的亏,又受了十八天战火猛烈袭击……虽在病中,萧红仍然带病写作。在那段困苦生活中,她写了长篇《呼兰河传》、《马伯乐》,中篇《小城三月》;编辑了《萧红散文》。躺在病床上,她还计划写十多个长篇,题目都拟好了……
在萧红给靳以的信中,亦可以看出萧红在香港时的艰难。萧红在信中这样写道:我没有什么大病,就是身体弱,贫血,走在路上有时会晕倒。这都不算什么,只要我的生活能好一些,这些小病就不算事了……
萧红得的并不是小病,而是要命的肺病,但却被买办医生李树培说是气管结瘤,盲目开刀不治而死。所幸,萧红到底还是完成了《呼兰河传》这部传世之作。
二、鲁迅、茅盾和胡风对《生死场》、《呼兰河传》的评价
在青岛期间,萧红用比较快的速度完成了《生死场》,但凭自己的能力根本无法出版。萧红将书稿寄给了鲁迅,鲁迅看过作品后四处推荐,但仍没能使作品成功出版。在《生死场》序言中,鲁迅曾谈及失败的原因:对于生的坚强和死的挣扎,恐怕也确是大背“训政”之道的。这部描写底层人民生存困境的作品,碍了当局的眼,过不了审。最终鲁迅先生成立了奴隶社,使得《生死场》得以出版。
鲁迅对于《生死场》的评价,集中体现在他所作的序言中:这自然还不过是略图,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的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经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精神是健全的……
许多人将这鲁迅的评价当成是百分百的好评,但注意其中出现了一个“然而”。“生的坚强死的挣扎”、“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及“精神是健全”的,这些可视为好评,而“然而”之前所说的“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则并非完全是好评。因为这句话一方面肯定了叙事和写景的突出,但另一方面又暗示了人物描写方面的不够。对于这一点,胡风谈得更加详细。
在《读后记》中,胡风在肯定《生死场》之外,还提出了三点批评:第一、对于题材的组织力不够,全篇现的是一些散漫的素描,感不到向着中心的发展;第二,在人物描写方面,综合想象的加工非常不够;每个人物性格都不突出,不大普遍,不能明确地跳跃在读者面前;第三,语法、句法太特别了,有的是由于作者所要表现的新鲜的意境,有的是由于被采用的方言,但多数却只是因为对于修辞的锤炼不够。
当时萧红年仅23岁,她的作品当然不可能是完美地,胡风提出的几点批评都不无道理,但他当时没有意识到其中很多地方是因萧红本人的创作观造成的。萧红曾这样说过:有一种小说学,小说有一定的写法,一定要写得像巴尔扎克或契诃夫的作品那样,我不相信这一套,有各式各样的作者,有各式各样的小说。
到了《呼兰河传》,散漫、人物不典型及语法等特点较《生死场》而言更加突出。《呼兰河传》看起来根本不像一部小说,这部作品叙事没有线索、叙事没有中心,片段式的回忆导致故事和人物都是零碎的。面对这样一部小说,茅盾提出了自己极富前瞻性的看法。在《论萧红的》中,茅盾这样写道:要点不在《呼兰河传》不像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小说,而在于它这“不像”之外,还有些别的东西——一些比“像”一部小说更为“诱人”一些的东西。它是一篇叙事诗,一幅多彩的风土画,一串凄婉的歌谣。
此外,茅盾还从阶级立场出发,指出了《呼兰河传》在思想上存在的一些弱点:作者写这些人物梦魇似的生活时给人以这样一个印象,除了因为愚昧和保守而自食其果,这些人物的生活原也悠然,自得其乐,在这里,我们看不见封建的剥削和压迫,也看不见日本帝国主义那种血腥的侵略。
笔者认为茅盾先生在一定程度上误读了萧红的《呼兰河传》,展现阶级压迫固然重要,但愚昧和保守何尝不是造成苦难的重要因素?在茅盾先生看来,阶级文学是最重要的,但事实上,启蒙文学也同样重要。
参考文献:
萧红《生死场》萧红《呼兰河传》鲁迅《序》胡风《读后记》茅盾《论萧红的》锡金《萧红和她的》萧军《我们第一次应邀参加鲁迅先生的宴会》端木蕻良《纪念萧红,向党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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