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是无声的诗作,迁客骚人、墨客文豪都倾心于祖国的山水,他们将所见所感、所闻所悟都熔炼于心,发端于笔。有位文学评论家说:“一代有一代之文学。”每一朝代更迭、政权变换、民族融合,都会影响到我国文学生态的改变。
每一代文学家笔下的大自然不仅彰显出时代的印记,更流露出作者的思想感情。下笔成文时,情感和环境都生于笔端,穿越千年来与今人会面。在魏晋时期,时局动荡、政权几经易手,我们透过这些文人们笔下的自然山水,可以窥探出怎样一番令人遐想、陶醉的魅力呢?
一、魏晋文人对自然的审美意识
《文心雕龙》里说:“老庄告退,而山水方滋。”这个时期的文人墨客已然开始将自己的作品与大自然联系起来,和前朝不一样的是,文人们开始用山水来表达自己的意志,并且完全独立用山水表达情感,出现了独立的山水审美意识。
1. 从人物品藻方面来看
“品藻”一词首见于《汉书·扬雄传下》,但人物品藻早在先秦儒家建构人格理想的过程中就已出现。春秋时期,孔子依据道德的高下来划分人的等级,从上到下依次为圣人、君子、小人,这种从德行层面评价人物的方式规定了后世的人格模式,并与封建统治深刻地结合在一起。
后来随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汉王朝逐渐衰微,老庄、清谈之风盛行,后来品藻一事便成为当时的风尚,人们开始对人物、诗歌、事件等诸多方面的特点展开品评,并且由此诞生了一部在文坛极具影响力的作品《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特别以“品藻”命名其中一门,说明“品藻”已成为时人有意进行的一项活动,能够代表当时的文化风貌之一端。而正是由此类人物品藻方面的记载,更好地帮助我们去理解、梳理魏晋时期审美意识的转换。
司马氏西晋王朝的建立充斥着屠杀和诡斗,文人名士惨遭血洗。司马氏的虚伪与暴行最终令竹林名士放弃了对政权的幻想,他们更加深入地投入到老庄哲学的怀抱中并掀起了一场与司马政权的斗争,这就是竹林名士高扬的“越名教而任自然”。
而庄子笔下形神兼备的“神人”、“至人”以其超凡脱俗的形象深刻地影响了竹林名士对理想人格的认识与追求——超越一切外在束缚,精神上怡然自适,心意自得,而他们的“逍遥之游”正是一种天人相融、自然而然、合乎“道”的无为之游。
他们认为,淳朴真实的自然正是可以排除一切功利性的追逐,一种物我两忘的绝对自由之境。他们这种无功利的人生追求和对于自然的审美境界恰恰是高度契合的,因此他们便以庄子的人生哲学为指导,无不以自然审美的眼光来审视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魏晋时期的人物品藻,更是深刻地体现出这种无功利的价值追求。
在司马政权实施政治高压下,文人们“复归自然”,开始用自然的眼光和审美标准来评判人、作品和事件。渐渐地 ,文人们形成了一套自己的审美体系:“清”、“通”、“简”、“秀” 、“润”,这些自然与人相结合的审美意识,均指向了他们崇尚的自然的生命、自然的人格和自然的境界。
这五个人物品藻的标准,它们不仅成为当时品藻时所使用的评语,更是在逐渐渗入文艺领域的过程中,成为一系列成熟的审美范畴,深刻地影响了中国古代美学风格论的蓬勃发展。
2. 从诗歌意象来看
《答谢中书书》中说道:“山川之美,古来共谈。”在汉朝,自然之美也并不是没有被重视,而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唯心主义思想,使得人们认为自然是服从于人的愿望而进行变化或静止的,以至于汉朝乃至以前的文学作品中出现的山水意象大多都是服务于政教。
而到了魏晋时期,山水之美受到了越来越多的文人的重视,逐渐成为一种独立的、超乎于政治等意识形态的物象。自然山水逐渐成为了一个有独立审美、独立价值的物象出现在文人们的诗作里。这对于文学的发展来说,是一种跨越性的进步。
文人们为了规避司马氏政权的政治高压,迫不及待将创作视角转向自然山水,在当时自然山水已然成为了文人们热门的创作题材和创作风尚。
诗文中自然景物的描写运用的范围拓展 了,像陆机的《赴洛道中作》、潘尼的《三月三日洛水作》、张华的《答何劭》等诗作涉及赠答、游宴、纪行等诸多领域。基本所有的领域以及想要表达的感情都可以借助自然景物的描写,所以西晋时期的自然山水的描写已经普遍化。
此后,随着晋朝皇室的东迁,仕林文人们偏安一隅的心态越发明显,这时的山水诗作则借此机会,取得了进一步的发展。
士大夫文人们一边寄情山水、遨游美景之中,一边将自己的所思所感所悟通过山水的描写写出来,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兰亭集序》。这时的文人作品已然将山水作为一个独立的审美意象写出来,在从中体会出自然的“道”。
自然不仅仅是一个超脱于文人们身外的物象,而是一个知己好友可以倾听文人们内心的或喜或悲的感情。山水不仅承载着文人们本身的美,还承载着文人们郁结心中不吐不快的情。不论是陶渊明还是谢灵运,他们都不遗余力将山水自然的美通过纸笔代代相传,又付诸自身的情感于其上,使得他们的诗文作品透着山水的秀美和诗人自身的人格魅力。
总之,随着人们审美意识的增强,自然景物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诗人的笔下,具有越来越重的分量,进而自然山水逐渐有了独立的价值和意义,成为主要的审美对象,山水文学得以兴起。
二、魏晋时期自然审美的转换
任何文学类型的兴起都有自己形成的要素。山水文学的兴起必得诗人投身自然、纵情山水 ,并有着成熟的审美态度,再加之高超的创作技巧,才能有山水文学的兴起。魏晋六朝时期诗人受当时时代背景的影响,纵情自然山水,栖居园林,使得山水文学蓬勃发展。
1. 魏晋之前的自然审美意识
中国文学诞生以来,诗乐舞一体、文史哲不分,文学产生于劳动,在农人劳作时由其创造、流传,后来出现了文字以后再经专人分析逐渐成为一篇篇流传于世的诗歌。起初的诗歌主要是出于对作者本人情感的抒发,比如《蜡辞》:“土返其宅,水归其壑,昆虫勿作,草木归其泽。”充分反映了作者渴望风调雨顺、农耕顺利的愿望。
尽管诗作中有山有水,却不能算作一首真正意义上的山水诗歌,因为其中的内容都是出于对作者本人情感的抒发而并非是真正描写山水。再到后来,《诗经》的出现,山水景物的描写逐渐多了起来,被后世称为“比兴”手法的运用逐渐涉及到了更多的山水描写。
《诗经》中的作品大多数都是景物起兴,先言他物在引出作者自己所要表达的感情。自然意象数量的频繁使用,使得自然意象开始走进文人们的视野。开始得到文人们的重视和使用。后来的《楚辞》《汉乐府》的大多数作品都出现了较多的自然意象的描写,这些反映出后世文人们对于自然意象的一种重视。
除了诗歌之外,散文和辞赋也开始出现大量的自然意象,文人们开始将山水意象作为一个比较重要的创作媒介,借自然来抒发感情。但是这个时期的文艺作品都是比较功利性的文章,单纯描写自然意象的作品还处在一个比较幼稚的阶段。
2. 魏晋时期的自然审美
魏晋时期随着儒家思想的衰落,玄学清谈之风盛行。玄学之中崇尚自然的思想使得文人们的创作理念发生了变化,自然而然,文人作品的审美意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隐逸思想也对自然意象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自然意象随之成为了一种独立的意象出现在文人们的作品之中。
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世说新语》:“会心 处不必在远 ,翳然林水,便自有濠、襥间想也。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这些都反映了魏晋文人个人意识的觉醒,个人审美意识的加强。文人们被美好的自然所感动才得以写出如此感人的诗作。
尤其是“物我交感”,此种写作方式突出表现了文人们对于日常生活的关注和对自然景物的重视。如曹植的“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圆景光未满,众星灿己繁。”
正是面对自然景物时产生的发自内心的惊诧之感,我们可以看出建安诗人对自然景物的描绘己经跳出了儒家礼教的窠臼,而是对自然景物本身的特点进行表现。
总之,魏晋文人在游宴狩猎、畅玩山水的时候感物吟志,使山水不再是一个功利性的情感陪衬,而是成为一个具有与诗人同样感情的主体。
三、总结
在魏晋时期,自然山水真正走进了文人们的诗作中,人与自然的感情也愈加亲近。正是这一时期独特的审美意识奠定了后世山水诗作的传统,从人物品藻到文艺创作,玄学中崇尚自然的思想渗透那时期人们的方方面面,成为魏晋时期文学一抹独有的亮色。
正是如此,我们更应该仔细品味这个时期文人们的魅力和诗作中山水的内涵,去体会魏晋时期对自然独特的审美意识。
参考资料
[1]《魏晋六朝山水文学的生态审美意蕴》
[2]《魏晋以前的山水文学》
[3]《魏晋人物品藻风气影响下的审美范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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