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武帝原定于八月十八日的亲征之举本来和郑鸿逵说得好好的,后来也当着文武官员的面大声发表了宣言。
然而,这么大的事情,郑鸿逵却抛之脑后,毫不放在心上。
眼看亲征的日期越来越迫近了,隆武帝向他询问出征的准备情况,他满不在乎地以财政紧缺,军费不继为由,将出征之举一句话否决了。
这让隆武帝在百官和百姓面前丢了老大一张脸!
就算隆武帝的器量再大,也忍不住要骂娘了。
然而,骂娘归骂娘,郑鸿逵说什么,隆武帝还得听。
郑鸿逵胁迫隆武帝入福州,隆武帝也只好遵从听命。
现在,到了福州,隆武帝希望郑鸿逵的兄长郑芝龙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
可是,郑芝龙的跋扈和嚣张比郑鸿逵尤甚,野心也比郑鸿逵更大。
隆武帝来了,郑芝龙感到拥兵自重、挟天子令诸侯的机会来了,就想学习曹操,以朝廷的名义抬高自己,号召东南,以形成惟我独尊的现状。
隆武帝以中兴大明为己任,念念不忘报仇复国,思路清晰,当然不能容忍郑芝龙这么胡来。
于是,君臣之间的控制与反控制的斗争自见面之始徐徐拉开了序幕,并且,将永无休息地进行下去。
原定于八月十八日的亲征之举不是夭折了吗?
夭折就夭折了,可以另定一个时间,再来。
隆武帝郑重其事地在郑芝龙面前提出了来年的亲征之举。
郑芝龙没有明着反对,但他推出了另一个宏伟的出征计划:用兵十万,防守仙霞关外一百七十余处地方。另外,再募集十万兵力,进行强化军事训练,静待战机,战机一到,即兵分两路,由浙江方向和江西方向出关北伐。
这一计划,瞬间让隆武帝石化。
现在福建的兵力也才七八万,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凑够二十万呀。
而且,要给二十万人的军队供给粮饷,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过了好久,隆武帝才回过神来。
他想,现在兵荒马乱,饥民遍地,只要有钱有粮,征兵倒不是什么难事,而这些年来,郑氏集团敛财无数,只要他们肯出钱,问题就可以解决。
于是,隆武帝提出,郑氏集团可以从其外贸收入中拨一部分出来募军。
什么?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门都没有!
郑芝龙迅速地呈上了自己募集粮饷的三个办法:
一、预征税于民,向百姓预借次年的租税,每一石先借银一两;
二,征收“义饷”,派人沿门征收官绅、大户的捐助,不交者就在他门口写上“不义”二字。
三,卖官鬻爵,部司一级职位百两到数百两不等,武职的价格则定位在几两至几十两之间(《隆武元年乙酉(六月十五日起)》,《郑芝龙议助饷》,中华书局1984年版,第311页。)
罢罢罢,为了能兴复明室,也只能如此了。
隆武帝拂案而起,默认了郑芝龙的提议。
郑芝龙看隆武帝一脸想怒怒不起、想哭哭不出的表情,满意地笑了。
可以想象,当郑芝龙的三项集资政策降临到人民头上时,民情是如何的鼎沸,闾里是怎样的骚然,而卖官鬻爵一项又是怎么让这个南明小政府乱到何种地步!
隆武帝对郑芝龙痛恨不已。
郑芝龙却毫不介怀,依然我行我素,该吃吃、该喝喝,该摆谱摆谱,该装逼装逼,该耍大牌就耍大牌。
他认为这个小朝廷是自己兄弟支撑起来的,用不着顾忌什么。
就在这样的心理的支配下,郑芝龙越来越不把其他文武官员放在眼里。不久,他提出了一个严重违背明朝祖制的要求:在朝见排班时,自己应当排在文武诸官之首。
得了,你再骄横,也总得有个度吧!首席大学士黄道周忍无可忍,出班怒斥郑芝龙目无朝廷法纪、数典忘宗,不知礼义廉耻。
满朝文武也忍郑芝龙很久了,一齐向郑芝龙发飚,弹劾、切责、咒骂、唾弃,大有一番要以口水将郑芝龙淹死之势。
不用说,这一次,黄道周赢得了胜利。从此,郑芝龙每次上朝只能跟在黄道周等人后面亦步亦趋。
为了表达心中的愤怒,郑芝龙在朝见隆武帝时,就故意夸张地、大幅度地来回挥扇。
这是大不敬的行为、是在赤裸裸地向皇帝示威。
户部尚书何楷是个眼睛不容砂子的人,当即上疏劾奏郑芝龙“无人臣礼”。
国难有忠臣哪!
隆武帝内心赞叹,为了嘉奖何楷,他给何楷加了左佥都御史的官衔。
这可把郑芝龙气坏了。
郑芝龙暂时还不会拿隆武帝怎么样,但何楷的日子就非常不好过了。
郑芝龙处处针对何楷,给何楷小鞋穿,让何楷吃不了兜着。
小样,看不玩死你!
何楷苦不堪言,被迫请求致仕回籍。
隆武帝根本无法给何楷提供应有的保护,只好勉强地同意了何楷的申请。
想走?没那么便宜!
郑芝龙派部将杨耿带人埋伏在何楷的必经之路行刺。
所幸,何楷既不怕死,杨耿又良心未泯。何楷见了杨耿,从容引颈待戮,只求对方不要伤及无辜。杨耿佩服对方是个汉子,只割下一个耳朵回交差。
听说何楷半路遇上了盗贼,隆武帝以为他已经被害,痛哭了好几日。
时人作了一个对子,说:“都院无耳方得活;皇帝有口只是啼。”(李光地《榕村续语录》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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