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视界】绝品明代奇画:穿大红绣花鞋的美男
2018-05-17 21:02
注意,是棠木屐。头上戴着荷叶笠,身上披着红蓑衣,膝上露出绿绸撒花裤子,底下是红色棠木屐,张岱的这身打扮和小说中的一模一样。表情平和,眼睛有点三角,看上去十分犀利,可以说男人味满满了,貌似还有隐约可见的腹肌,年纪这么大,43岁吧,还能保持如此的身材, 张岱写红楼梦就是按照这幅画写的那段
今天,我们继续和朋友们一起关注广州华艺春拍,我们说过,这次华艺春拍的古代书画部分尤其的强,其中的很多作品,都值得细细解读和挖掘,前一次,我们和朋友们一起分享了极为难得的明代吴门才子祝枝山的草书手卷。
【大象视界】日寇战火之下,他在全部家产中只拼死留下了这卷“明代第一草书”
本次华艺春拍古代书画估价千万级的重量级作品不在少数,但是今天我们却独独为朋友们呈现一件绝对估价并不高,但是却是一件大象在拍卖场上从未见过的独特题材的作品,这样的作品,或许很难简单的用估价来衡量,它背后的话题,或许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首先,我们一起来看看这幅作品的基本信息:
明 佚名 蝶庵居士出游图 镜框 设色绢本
45×159.5cm
估价:RMB 1,000,000-1,500,000
这幅作品在拍卖图录上标注的信息是明(佚名),我们从绘画风格来看,十分接近明末“波臣派”代表人物曾鲸(1564-1647)的画法。曾鲸是福建莆田人,但一生往来江浙一带,尤其擅长肖像画。从华艺这幅《蝶庵居士出游图》图中,便可看到其受到曾鲸一路的影响——注重墨骨,层层烘染,立体感强的独特画法,同时,对于人物肖像的描绘极为注重细节和神态,这种画法在清早期也多有盛行,如清康熙时期著名的人物画名家禹之鼎,其作品就明显受到了“波臣派”绘画的影响。但到了清中期或之后的人物绘画,其风貌就大有不同了。因此,拍卖图录中将其年代定为明,但如果从绘画风格来说,我们将其年代定为明末清初,或许会更加的严谨一些。
问题是,如果只是一幅普通明末清初的佚名人物绘画,尽管也会有相当不低的市场价值,但自然并不值得我们专门用一篇文章的笔墨来介绍,那么,这幅作品特殊在哪里呢?
画面呈现的是一片盛夏的荷塘,满塘荷花竞开,生机勃勃,荷塘间有白鹭、鸳鸯点缀其间。画面偏右黄金分割处,只见一“大叔”撑小船而过,船上有一位十分俊俏的青年男子持扇而坐。如果您仔细看船上的物件,大约能够想见大叔生活品位绝非一般,青年男子的右边放着水果篮和一个香炉,他和大叔之间托盘内则放有瓶花和各种文房雅物,足可见主人之品位。也就是说,画中的人物,或许并不寻常。而更不寻常的地方,自然还在下文中!
只见撑船的“大叔”衣着颜色十分艳丽,放大看,其碎花纹饰十分精致,其质地类似于江南一带的丝绸之类,同样绣花的裙子,看上去和大叔实在不太相称。而更加扎眼的,则是大叔脚下穿的鞋子,这分明就是一双女人的绣花鞋啊,这样的一身打扮,浑身散发出一种暧昧的气息来。加上船上安坐着的俊美的青年男子,小鲜肉一枚,更加使得观者浮想联翩。
而我们再来看看荷塘周围的景物,画面的右侧出现了一对鸳鸯,使得这种暧昧的气息进一步的发酵了。而事实上,如果您熟悉中国古代春宫画的话,很多露骨的春宫作品,男女主人公在上演真刀实枪的无码爱情动作片的时候,画面的背景中便会经常出现这种成双成对的动物来。
而看到这里,或许朋友们大约能读出画中的特别之处了。这种“弯”的行为其实在中国古代可谓屡见不鲜,明太祖八世孙辽王朱宪宠璧头陀生,徐学漠为此事专作了《头陀生行》长诗;宁王朱哀壕溺幸歌者汪度,致使汪度被王妃妒杀;严世蕃宠爱名优金凤;沈泰鸿因迷恋小唱被弹劫;著名戏剧家减愚循因男色罢官,汤显祖为其事赋诗,传为艺林美谈;文学家袁中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等等,等等。但是我们查阅了各种博物馆藏的古代书画资料,将这种行为真真切切的用写实的手法画了下来的,还真实称得上绝无仅有!您说这算不算是奇品一件呢?但更奇品的地方,还在后面!请朋友们慢慢往下读。
刚才说到,华艺这幅作品的背景处理采用了古代春宫画常用的成双成对的点景动物,但是画面的表现非但不像春宫画那般露骨,反而显得十分的唯美且耐人回味,这种表现方式,我们经常将其称之为“暗春”,古代春宫作品存世不在少数,但是这种高水平的“暗春”作品,盘点全球公私所藏却并不多见,如北京故宫博物院藏传为明代吴门名家仇英所绘《燕寝怡情》册,其表现的是王府大院内的男女关系,但十分的含蓄,只是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性暗示。另一个市场上的例子,则是2016年保利香港春拍上上拍过一件《暗香》,最终拍出177万港元。
2016年保利香港春拍
明 佚名 《暗香》
成交价:177万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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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这幅《暗香》中,虽然也是表现男女之间嬉闹的场面,而却巧妙的采用了道具——扇子,在明代艳情小说中,扇子可是十分重要的道具,《暗香》中少女与男子嬉抢一扇,扇面上或许藏着少女写给男子的诗句,而身后贵妇或许是处于嫉妒撕毁了手中的扇子。
而华艺春拍上的这幅“暗春”的奇特之处,还远远不止于此,我们竟然可以通过画面,找出画作上的绣花鞋大叔究竟是哪位具体的历史人物!这样的事情,居然还可以指名道姓,是不是奇上加奇?在画作右边不知是谁留下了题跋——蝶庵居士出游图,画中这位穿着红色绣花鞋的大叔,就是“蝶庵居士”?
我们前文说到,这幅佚名古画的时代特征,指向的年代大约在明末清初,那么,明末清初有没有一个有名的人叫做“蝶庵居士”呢?答案是:有!
我们随手翻阅史料便知,明末清初之际,有一个十分著名的文学家、散文家叫做张岱(1597-1679),其别号便是蝶庵居士。
张岱(1597-1679),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别号蝶庵居士,山阴(今浙江绍兴)人,是如今我们公认成就最高的明代文学家之一,尤其擅长散文,或许有些朋友对于张岱并不是那么的熟悉,但是张岱留下了一句名言,大象个人十分的推崇,甚至将其忠实的信奉为个人交友的信条: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张岱《陶庵梦忆·卷四》
那么,有朋友读到这里不禁要质疑了,旁边佚名题跋“蝶庵居士”,难道画中人就一定是张岱吗?答案,竟然是百分之百肯定的!除了画作的年代风格和张岱的生平全部都指向明末清初之外,还有以下两个特别靠谱的证据:
证据一,历史上,大文学家张岱是留下了可靠的画像的,我们查阅第一手的古籍资料,至少有两处地方都留下了张岱的肖像,都出自于张岱一生的代表著作中。
上方左图是宁波天一阁藏《夜航船》(《夜航船》是张岱精心写成的一部百科全书)抄本所附张岱像,而上方右图则是在浙江图书馆发现一张张岱的画像,为单页白棉纸,夹于抄本《石匮书》(《石匮书》张岱所作著名的写明史之作)之中,经过比对,两者几乎完全一致。
我们再将《夜航船》或《石匮书》中的张岱像和华艺春拍《蝶庵居士出游图》中的大叔开脸进行比对,相信朋友们都不难得出结论,画中的红绣鞋大叔,正是张岱。
证据二,最直接可靠的一手文字资料告诉我们,历史上真实的张岱,竟然还真的有这癖好。对于这个今天很多人都不愿意公开示人癖好,张岱先生竟丝毫不避讳,不仅如此,还将其写进了《自为墓志铭》中。
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为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
——张岱《自为墓志铭》
看了以上两大铁证,回过头来再看看画面,“少为纨绔子弟”的张岱,竟然将这一癖好作为其“繁华”生活值得炫耀的组成部分了。
看到这里,我想如果是不太了解张岱的读者,就一定对张岱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如此真性情的张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而正如我们今天的标题所言,历史上的张岱,可能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国民老公”,直到今天,还有不少文艺女青年表示,张岱这样的人正是其理想的对象!为什么这样说呢?
张岱生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称得上是不折不扣的高级官宦之家子弟,祖父以上三代皆为进士,高祖父张元汴是明隆庆五年的状元,也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奶奶的父亲朱赓(1535—1608)更是官至大明内阁首辅,所以,张岱自称“少为纨绔子弟”,不仅如此,他自幼就才气过人,有这样一个故事。
张岱6岁时,松江名士陈继儒(1558-1639)到他家作客,陈继儒想考考他,指着堂前《李白骑鲸图》出了上联:“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小张岱随口对出下联:“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鹿是陈继儒的坐骑,张岱祖父相赠,眉公是陈继儒的号,面对一代大儒,6岁的张岱才思敏捷、对仗工整,顺便还挖苦陈继儒到他家里来骗吃骗喝(打秋风)。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一代大儒陈继儒被一个小孩子“调戏”后的情形,呵呵。
作为“纨绔子弟”,张岱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兴趣广泛,有品位的“纨绔子弟”,张岱,不仅仅只是一位大文学家。
张岱是茶艺行家,他好饮茶,有辨水焙茶的绝技。他不仅能辨别水质水味,还能吃出产地,曾放言杭州周边一带,过口就能确认是什么泉,精心自制了一款“兰雪茶”,竟然成为了当时的“知名品牌”风靡江浙。
张岱是美食家,尤其喜欢吃螃蟹,还专门撰文研究了怎样的螃蟹才算有品质。
张岱喜欢看戏,还会写戏、导戏,还自己演戏,自称“嗣后曲中戏,必以余为导师”,张岱创作的《乔作衙》演出之时,万人空巷竞相围观,绝对的实力派加偶像派。
张岱的朋友圈可谓各种三教九流,奇人逸士,而令人叫绝的是,他把这些朋友拉进了各种“微信群”,自己担任“群主”,诸如品茶的,吃螃蟹的,斗鸡的,踢球的,登山的,写诗的等等。
崇祯七年(1634年)中秋,张岱组织了一场盛况空前的蕺山亭聚会。“每友携斗酒、五簋、十蔬果、红一床,席地鳞次坐,缘山七十余床。衰童塌妓,无席无之。”一众公子哥搂美人儿在怀,席地而坐,对酒当歌,尽管有一些放浪形骸,但比今天的公子哥泡“天上人间”档次还是高多了。
杭州人或许对张岱有着更深的印象,因为每逢西湖下雪,总有人引用他那首著名的《湖心亭看雪》:“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两千年来,描写西湖雪景,难以出其右了。
王小波说:“一辈子很长,要跟有趣的人在一起。”那么在明末,张岱就是这样一个有趣的人。所以,当代著名女作家章诒和说:“若生在明清,就只嫁张岱。”
而难得的是,“国民老公”张岱还并不仅仅只是这样一位有趣又有品位的纨绔子弟,更是一位忠义血性男儿,最新的资料研究发现证明,大清入关后,张岱竟然为了明志,徒步从绍兴走到台州,脚后跟走出血来,把鲁王请到绍兴。他参加南明政权,积极为鲁王抗清复明出谋划策。
明朝灭亡后,张岱从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转变为一个隐居深山的史家,直到康熙三年(1664年),呕心沥血他写成了一部明史——《石匮书》,石匮是司马迁的藏书之处,书名石匮,乃是向司马迁致敬。张岱痛恨看似正人君子实则党争误国的东林党人:“平心论之,东林假仗名义,类有正人;南党依附冰山,实多群小”,“我明二百八十二年金瓯无缺之天下,平心论之,实实葬送于朋党诸君子之手,如举觥而酹,一气饮干,不剩其滴。”思念故国豪情之中又淋漓展现出了极为深刻的史学见地,看到这里,您会觉得张岱仅仅只是一个会舞文弄墨的纨绔子弟吗?
前文说,张岱妙笔留下了文学史上最美丽的西湖雪景,而西湖也成为了他心中抹不去的故国之痛。康熙十年辛亥(1671年),张岱在为刚完成的《西湖梦寻》作序时,张岱写道,“余生不辰,阔别西湖二十八载,然西湖无日不入吾梦中,而梦中之西湖,实未尝一日别余也。”张岱说,1644年明朝灭亡后的28年里,他就只在梦中游西湖了,事实上,张岱在甲午(1654)、丁酉(1657)先后两访西湖,而在张岱的内心里,对西湖的记忆,大约永远停留在甲申(1644)兵祸之前了。“余为西湖而来,今所见若此,反不若保我梦中之西湖,尚得完全无恙也。”高洁的民族气节,遗民之志,跃然纸上。
张岱在《自题小像》一文中自己写自己的这几句:“功名耶落空,富贵耶如梦,忠臣耶怕痛,锄头耶怕重,著书二十年耶而仅堪覆瓮,之人耶有用没用?”
所以,至今有不少人甚至认为,《红楼梦》中贾宝玉的原型就是张岱,对比张岱一生的际遇,张岱又字石公,可不是女娲补天之际留下的那一颗顽石么。(当然,红楼梦中也有着相当不少关于“男同”的描写,这里,大象就不展开叙述了。)
看到这里,这样一位真性情的张岱,“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或许您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幅《蝶庵居士出游图》或许真是张岱在世之时邀请朋友圈中水平一等一的画师,将其自命繁华的生活片段真实的记录了下来。
而这样一卷手卷或许也足以折射出晚明时期中国大社会的现状——商品经济和城市文化快速发展,同时受到王阳明心学和禅宗的影响,文人士大夫们张扬个性,挥洒才情,因此,晚明社会的方方面面可谓群星璀璨,呈现出了中国思想文化上的一个难以逾越的高峰,当然,这一切后来在满清入关的铁蹄之下灰飞烟灭,在中原文人生活中取而代之的,是严苛文字狱之下的人人自危。
明 佚名 蝶庵居士出游图 镜框 设色绢本
45×159.5cm
估价:RMB 1,000,000-1,500,000
作为直男的大象在这里需要特别声明一下,个人对于这种特殊癖好实在没有任何想法,但是正如我们前文所说,这种性取向其实自古以来有之,相比前阵子某些社交大平台强行关闭此类主题账号,晚明的“国民老公”竟然能够坦然的将自己这种生活片段真实记录下来。这件堪称独一无二的画作,承载的自然不仅仅是一个晚明大才子的“繁华生活”,承载的更是一个一去不复返的自由思想文化的大时代。这样的绝品,应该有怎样的市场价值,值得我们去期待。
5月下旬,我们广州华艺拍卖一起见证。
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
——张岱
华艺国际2018春季拍卖会
美男子少不了徐渭、张岱。
张岱外貌:
1.刘荣嗣:长公宗子来,望其丰彩,轩轩若朝霞举,商古论今,如数家物。奇古灵隽,盖统《腐史》、《世说》合而成一家言者。
【刘荣嗣《序义士传》(即古今义烈传) : 今秋,其长公宗子来,望其丰彩,轩轩若朝霞举,商古论今,如数家物。(宝玉形状。)余方惊其言似河汉之无极,出一卷见视,乃其所著义士传,自商迄今,得四百余人,各为论赞。余得卒业,奇古灵隽,盖统腐史、世说合而成一家言者。余平时读刘向列女传(出现于红楼梦),贞淫杂出,繁简失宜,末赘小赞,寥寥寂寂,愧不成语,乃擅一代词宗,闭阁燃藜,至来太乙之照,是不可解。宗子著作,足垂千古。尔弢又身作之仪,留为世则,如范尧夫以麦舟举石曼卿三丧,文正闻而叹其赠之何晚,一气一理,水乳忽合。则是宗子以世德世其文章,彼青藜爝火,敢与日月争光耶? 】
2.刘光斗:余尤异宗子貌恂恂,挹对温克,无卞激之态,而持论讽谊,直以电光霍开魅界
3.李长祥:貌甚温而心则铁,意甚冷而气则热。指下泉悲,胸中猿咽。三尺风雷,一卷冰雪。【旧史古夔李长祥作张岱像赞:貌甚温而心则铁,意甚冷而气则热。弹铗无家,所存者舌。望蜀无魂,所啼者鴂。指下泉悲,胸中猿咽。其生平有所报复也,则七条秋水,三尺风雷,一卷冰雪。】
4.陈继儒:灵隽若此,吾小友也。风霜之口、才力天出。灵动活现,竖义侃侃。条序人物,深得龙门精魄(司马迁)。
5.祁豸佳:余友张陶庵,笔具化工,其所记游,有道元之博奥,有刘同人之生辣,有袁中郎之情丽,有王季重之诙谐,无所不有,其一种空灵晶映之气,寻其笔墨,又一无所有。为西湖传神写照。
6.祁彪佳:点染之妙,凡当要害,在余子宜一二百言者,宗子能数十字辄尽情状。
7.王雨谦:一篇之中,三致意焉。其诗又一史也。醇乎其醇,出奇尽变。文中之乌获【泰斗、大力士】,后来之斗勺。【北极星、北斗七星】
由上可以推断,张岱丰神俊逸、面若朝霞、貌恂温和、滔滔不绝、风雷激昂。张岱善属对。使他赢得大文人陈眉公的喜爱。《快园道古》中记载陶庵年八岁,大父携之至西湖。眉公客于钱塘,出入跨一角鹿。一日,向大父曰“文孙善属对,吾面考之。”指纸屏上《李白骑鲸图》曰“太白骑鲸,采石江边捞夜月。”陶庵曰“眉公跨鹿,钱塘县里打秋风。”眉公赞叹,摩予顶曰“那得灵敏至此,吾小友也。”小小年纪的张岱不但对句工整,反应敏捷,而且还给爷爷辈儿的大文人陈继儒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自然赢得眉公由衷赞叹。这段佳话张岱在《自为墓志铭》中也提到,与陈继儒对对子,而得到“那得灵隽若此,吾小友也”的评价,的确令人称奇。
崇祯元年(1628)张岱编成第一部著作《古今义烈传》,请当时大家陈继儒、刘荣嗣、刘光斗、祁彪佳为之作序,陈继儒是张岱祖父张汝霖的挚友,幼年的张岱曾因联对敏捷而得到他的赞许,只不过在暮年写序时已经忘却。陈继儒艺术评鉴的眼光是高明的,他抉出了张岱文章的渊源:“其条序人物,深得龙门精魄,典瞻之中,佐以临川孤韵苍翠。”写人叙事,张岱深得《史论》、《世说新语》的神韵。而张岱的史论又呈现另外一副风貌,陈继儒评云:“笔底赞语奇峭,风电云霆,龙蛇虎豹,腕下变现,而隽冷然,飄渺孤鸿,天外嘹呖,是又《汉书》《三国》诸赞中所绝不经见者也。”陈继儒又指出张岱奇峭的史论“酷似其祖”,更得之于本人的“オ力天出,灵动活现”。陈继儒对张岱家学渊源和个人资性的判断是非常准确的,他凭自己高超的文艺赏鉴力点明了张岱的学术、文章渊源及风格特色,颇有洞幽烛微之妙。无独有偶,张岱的父执辈刘荣嗣也称赞《古今义烈传》“奇古灵隽,盖统《腐史》、《世说》合而成一家言者”。可见张岱的文章是以《史记》《世说新语》为根基的。刘光斗是张岱的朋友,曾任绍兴府推官,与张俗有过频繁的交往,他说:“余尤异宗子貌恂恂,挹对温克,无卞激之态,而持论讽谊,直以电光霍开魅界。”由此可见,在生活中,张岱的神态举止是相当温和的,下笔为文却激切锐利,“从舌瓣作冷香沁入脾腑”,“冷香”二字最能道出张岱文章的艺术精神。祁彪佳与张岱的关系更为密切,在其罢官居家期间,朝夕过从,组织诗社,赏玩戏曲园林,他的文艺鉴赏力也十分高超,他称费《古今义烈传》的文章:“其点染之妙,凡当要害,在余子宜一二百言者,宗子能数十字辄尽情状。及穷事际,反若有千百言在笔下。论赞杂出,一字之评,笔怀秋严,舌蓄霜断,出没其意中,忖度其言外,秦铜相照,纤悉不能躲闪。”所谓点染,是指张岱写人物长于白描和细节刻画,而评论则公允深刻,这都触到了张岱文章的主要特点。明亡后,张岱避居快园,虽然生活困窘,亲自挑粪春米,却著述不辍,他的绝大部分著作都是在晚年完成的。此时他深居简出,只与绍兴少数的朋友有所往还,其中王雨谦、祁豸佳的气节、出处及爱好均与张岱相似,他们与张岱结社吟诗,共同鉴赏书画,兴造园林,因而相知甚深。王、祁二人是张岱文艺上的知音,他们最能理解张岱的文心。因此,他们为张岱诗文作品所写的序言就不是泛泛而言,而是有真理解、真欣赏。王雨谦《张宗子诗序》把张岱与司马迁比较,认为张岱既有史才,又具诗才,从这个观点来看“《石匮》中未尝无诗也”,正如《史记》可视作“无韵之《离骚》”,“试读其诗,则于今昔之变,一篇之中三致意焉,此其诗又特一史也,而非失世之诗也”。张岱明亡后的诗作蕴含着激楚悲怆的故国之思,王雨谦从中读出了遗民心史。王雨谦把张岱的史著和诗歌联系起来,看到二者之间内在的精神,可谓知音。王雨谦《琅嬛文集序》论析张岱文章成就主要得之于家学渊源、科举失利和明清易代,三种合力使张岱肆力于文章,“出其大力,为能登之重渊,而名诸日月”,王雨谦的这个论断比较符合张岱的实际。王雨谦还说:“盖其为文不主一家,而别以成其家,故既能醇乎其醇,亦复出奇尽变,所谓文中之乌获【泰斗、大力士】,而后来之斗勺【北极星、北斗七星】也。”指出张岱散文博采众长,自成面目,并将对后来的文章产生深远的影响,现当代散文的发展历程验证了王雨谦预示的准确。祁豸佳的《琅嬛文集序》则从越中地区文风演变和创作编选的角度分析张岱文章的特色,也抓住了张岱文风的渊源,张岱的散文与明中叶以来越中文风一脉相承。祁豸佳《西湖梦寻序》称《西湖梦寻》书“使旧日之西湖于纸上活现”,点出该书精神所在。祁豸佳还对张岱的文笔大加赞赏:“余友张陶庵,笔具化工,其所记游,有道元之博奥,有刘同人之生辣,有袁中郎之情丽,有王季重之诙谐,无所不有,其一种空灵晶映之气,寻其笔墨,又一无所有。为西湖传神写照,政在阿堵矣。”这既指出了张岱山水记的渊源所自,又以“空灵晶映”四字标识《西湖梦寻》的艺术品质,极为精确简练。张岱的师友在评论张岱时都对张岱的文章最为称赞,这与张岱在后代散文大家的定位是一致的,可见张岱从年青时代就已显示长于文章的特色。
徐渭:
好友沈明臣眼中的徐渭白皙伟岸,玉树临风。
徐渭《自书小像赞》
其一
吾生而肥,弱冠而羸不胜衣。既立而复渐以肥,乃至于若斯图之痴痴也。盖年以历于知非,然则今日之痴痴,安知其不复羸羸。以庶几于山泽之癯耶,而人又安得执斯图以刻舟而守株。意龙耶、猪耶?鹤耶、凫耶?蝶栩栩耶?周蘧蘧耶?畴知其初耶?
又
以千工手,铸一佛貌。泥范出冶,竞夸巳肖。付万目观,目有殊照。评亦随之,与工同调。貌予多矣,历知非年。工者目者,评淆如前。偶儿在侧,令师貌之。貌儿颇肖,父肖可知。今肥昔癯,人谓癯胜。冶氏增铜,器敢不听。
吾生而肥,弱冠而羸不胜衣,既立而复渐以肥,乃至于若斯图之痴痴也。
徐渭对自己的身材相貌的评说,都十分有辩证法的味道。他说自己出生时很羸弱瘦小,到了二十岁的时候还是很瘦削,弱不禁风的样子。三十岁之后慢慢就长胖了。虽然胖了,谁又知道以后不会再变瘦呢?时光转变,万物都会不断变化,沧海桑田,连山川都会改变样貌,人又怎能依据一幅画来想象一个人的样貌?这无异于刻舟求剑。我是龙呢还是猪?是鹤还是凫?庄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蝴蝶还是庄周。谁又能知道最初的样貌呢?
说了半天,徐渭并不在意留存画像来供人瞻仰。因为看到的画像,又有多少是真身呢,有什么意义呢?自己都不知道长相,别人能画出来吗?众人铸造出一尊佛,众口一词地夸耀佛的庄严神圣,实在是混淆极了。画父亲相貌,还不如画儿子,知子貌而可知父。
应该属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西门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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