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中秋,早晚间的天气就凉了许多,草木上大概也要结起今秋的新露,逐渐往薄寒的轻霜里去了。虽然现在,南国的某些地方,还未褪尽夏的味道,而在我这里,却要开始打点换季的衣物了。
民间的翻箱倒柜,总会容易些,不过是把厚的衣服拿出来,将薄的收进去,好再预备来夏之用罢了,可这些拿出来的,一件又一件,总不甚合我的意,委实需要折腾一番。有人站在衣服山里,抄起一件,问:“这个?”我枕臂半卧于床上,看了看,摇头。再抄一件,“这个”?我,摇头。后来,人家便连话也省了,将衣服展开来,只用眼睛向上翻着看我,我大多也还是摇头。
其实我对衣装一类的认识与要求,相当宽泛,甚至是非常放任。过了这些年,春添秋置,衣服终是攒了一些,加之有人惜旧,总舍不得扔,箱柜里竟是衣满为患。不止是衣服,连同生活中的一些物件,在我看来,都只分有用与无用两种。这些日常东西,毕竟不是陈设摆件儿,三年之中都没能动用一回的,就要被我列入无用一类,那意思是可以处理掉了的,眼下的三年都不用,再后来的三年,又能怎样呢,恐怕是更加用不着了罢。只是我的这种主义,从未被引起重视并且实施过,当下我还得从这些无用与有用的衣服堆里,做出艰难的选择。
“哦?原来还有这么一件!”,终于,我眼睛一亮,兴奋的发了话,“就是它吧!”话音未落,那件被我有幸点中的衣服,带着柜子的松香味儿,飘然而降,罩在了我的头上。对于这类喜欢着的衣服,我向来钟爱有加,不到必要洗涤时,总舍不得脱下,便是脱去了,见它晾干,仍旧急切的穿在身上,方才安心。至于我不喜欢的,穿便穿,脱便脱,不怎么上心,或者干脆将它们束之高阁,任其年复一年的在冷宫似的衣柜里黯然度日。我所说的宽泛与放任,大约就是在这里。如此一来,便有些衣服崭新如初,有些则已显得陈旧,而我所钟意的也往往在这些陈旧之中,直到某天,又新来了一件钟意的,再把它丢开了手。
这些衣服,除去极个别没有上过身的,大都与我有过一段尘缘,是与我一起看过春来,又送了秋去的。看见它们当中的某一件,人就会想起,何时,何地,谁买了它回来,甚至可以记清上午或是下午,它们就像丝棉织就的日历,记述着平日里没机会去想,或者有机会想时,却又想不起的人事。偶或翻动它们,三五年间的东西,一下子就渐然清晰起来,但这种记忆除了让人没来由的在心底对它发一声太息之外,仿佛再没什么大意义。即使是那些所谓钟意的,到现在能够穿在身上呢,又有几件呢?不是款式老了,就是颜色太生猛,或者好好的,只因破了一个洞,多了一个污点,就永远的尘封在这些箱箧之中了。想想,人恐怕是最挑剔,又最易无情的罢。
我没有研究过关于衣服的美学,并且也不曾对它发生过兴趣,可我相信它应该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一件看起来非常不错的上衣,往往让一条成色不好的裤子给毁掉了,或者整身的衣服都是好的,却又因为一双不合适的鞋子,而全局皆败,至于这种玄妙,放到女子的身上就愈加博大精深了,这些还是有待专业人士去钻研,于我,若非必要的场合需要对此必须的谋划,还是以它的宽松与舒适为要,被衣服五花大绑并且深陷于它的囹圄,都是令人蹙眉的事。如果衣服只是外在的形色,那么合理解释这种形色的最终还是人,这时,人就不可避免的成了衣服的灵魂。
我对衣服,终归不甚讲究,若有闲钱时,也宁可花费在餐桌上,自然,亦会有一种观点与之相左,那就是在吃食上或可普通些,而衣服须得体面,且相当要紧。要把持有这两种观点的人分成两队,大约一队是男人,另外一队是女人,这观点本无对错,只是想起来颇有些趣味。虽说如此,天冷的时候,除了在房间听着秋风涮锅子之外,我还是需要添一件毛衣来抵卸新秋的清寒,只是担心又没有好的裤子来配它,还有鞋子……,不如,还是先去买一双鞋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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