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川军 第四章到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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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怒泼大粪急投军 枭雄原来是闷墩

  话说西元一九零六年,川西坝上一个曾经非常有名的地方,大邑县。但那时,还是一条没有几条街的小县城,用“名不见经传”来形容,恰如其分。大邑县,是因人而有名的一个县!没有军阀混战,有多少人会知道大邑县呢!

  风雨飘摇的大清朝,正在全面“维新”,什么叫“维新”,说起来一大串,说通俗点就是“改革旧制,学习西方”。维新浪潮波及到这里,这里也建起了现代小学堂。那些读私塾的童生,丢下了人之初、四书五经什么的,考进了这所县立的,第一所称为高等小学堂的现代学校。所谓高等小学堂,招收的是有一点文化基础的,在私塾里读“人之初”之类的青少年。学校开了算术课,还有自然常识之类的启蒙“现代科学”,还有体育、图画、唱歌之类的,反正不是私塾里,那种只学科举类四书五经的书了。因为大清朝停止了科举考试。据说,为了使“读书人”进入现代学堂学习,有了高等小学堂的毕业文凭,可以当秀才待遇了。那些有钱人家的、或家道还算殷实的子弟,都来报考,大邑县的第一所现代学堂,县立高等小学堂,总算办起来了。

  这一天,一个川南著名的川戏班子,来到了大邑县,要在戏园子,也就是一个万年台,中间一个大坝子,两边、戏台的对面有楼厢的那种地方。大坝子上都是那些“挑夫卖浆者”,即下力人、农民、小商贩站着看的地方。那时各个乡镇上都有,也就是一个高脚戏台子,一个大院坝,两厢的走廊上、戏台对面的正屋里,设有雅座,当然是供本地头面人物,绅粮大贾们,以及太太、小姐、丫环之类的人用的。至于农夫、推浆卖水者等下力汉,只有站在大院里,叼着叶子烟杆,伸长脖子,流着口水在那里看了。那时可没有电视、电影的。看川戏、打围鼓,就算是休闲娱乐了。自从这个戏班子开演以来,大邑县城里,虽说不是万人空巷,但也如过节一样。那些老爷太太,附庸风雅的戏迷,每晚必到场。戏园子里锣鼓还未开打,就热闹非凡了。卖各种小吃、香烟糖果、还有“叭一口”卖水烟的,穿梭在人群中,叫卖声不断。哪位太太小姐想吃什么小吃,一声招呼,小贩们风快地挤到厢房下来,一个吊篮垂下来,里面放着几枚小钱,小贩装上小吃,取出小钱,吊篮拉上,一笔生意做成。戏班子来了,还要拉动经济?看来,现在的官员喜欢整点什么“节”,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这一天晚上戏园子散戏后,大邑县立高等小学堂的学监,相当于现在的校长,被人从头泼下了一瓢大粪!这可是一件大事呀!当时的大邑县立高等小学堂的学监,是大邑县的最高学府了!学监被泼了大粪,这还了得!这可真是侮辱斯文,在师道尊严的年代,据说用带有文字的纸擦屁股,也是要瞎眼睛的!居然敢用如此恶劣的手法侮辱尊长!当然要严查严办!

  不用查!当学监用手抹去脸上的大粪,吐出了口中粪便,看见一个身影飞快地跑了,他就明白是谁干的了。被学生泼大粪,这是没有面子的事。学监是没面子当下去了,但侮辱他的学生,他当然要报复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大的仇吗?还泼大粪?

  原来,学监因为是秀才出身,还是个什么贡生,在大邑县,也算是个饱学之士。家里也有几十亩租谷,也应归入“绅粮类”。除了当学监以外,有时还要兼上“国文课”,显示一下他的饱学。其实国文课也不是什么新玩艺,也就是一些古文名篇的选读之类的。考入这一届县立高小的,都是读过私塾的“童生”,年龄从十三、四岁到二十几岁的都有。当然全部是男生。能考进县立高小的,算是大邑县这茬“半截子厶爸”中的佼佼者了。到现代高等小学,就要学点现代的玩艺。什么算学,也就是小学数学。还有什么“格致”课,还不明白是什么,这个“格致”从何而来,经考证,才明白,就是自然地理类,或者称为常识类的东西。至于什么音乐、图画、体育什么的,就都明白了。有师资条件的,还开设英文。当然,“国文”,是不能少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嘛!

  事情就出在国文课上。这些从私塾来的“童生”们,国学的老底子都不错,从“人之初”到千字文、千家诗,再到“大学”、“中庸”类四书五经应付科考类的文章等,虽是死记硬背,到也底子深厚。从西元1904年考入这个“高等小学堂”,也学了点新鲜玩艺,这个“新学”也不过如此。这些“半截子厶爸”生性活泼,能够进高等小学堂的,都是家道殷实的子弟。一个个无忧无虑,混熟了,也就油了。1906年,已读了两年“高小”,即将毕业。那一天,学监来上国文课,这些学生对学监那老一套的教学越来越不感冒,再说,装出一副饱学之士的样子,成天板着脸训斥学生,这些十几、二十几的学生学了点洋玩艺,也有了自尊心了,背后对这个学监有点不恭!不恭阴在心里也就算了,因为有师道尊严呀!而偏偏有一个人,却不经意的表示了出来。

  那一天,那个学监老先生不知哪股神经发了,上国文课居然提到了历史上的事。从神话故事封神榜的姜子牙说到了周天子。本想考考这些学生的历史知识,提了一个问题,问:“周天子与孔夫子哪个在先,哪个在后?”点到要回答问题的学生,是一个方面大耳,有点憨相的一个学生。

  那个学生回答:“孔夫子是周天子的老汉(川话,即父亲)。”引起全班学生哄堂大笑。周天子是周朝的天子,开国皇帝。周朝八百年江山之后,才是春秋战国,孔夫子是春秋时期的人,差了八百多年,还爬过去成了周天子的老汉,这也太离谱了吧!

  学监对这顽劣的学生,倒也没有生气,问:“是哪个冬烘先生教你的?”冬烘先生,也就是一辈子考不上秀才的老童生,落魄读书人,不会稼穑,为了生计,不得不弄几个小孩子,发萌识字。冬天胯下夹一个“竹灰炉”取暖,是为“冬烘”矣。指那些才学不佳、不得志的读书人。

  “孔夫子就是周天子的老汉,天字出头读夫,夫压天一头,孔夫子当然是周天子的老汉呀!”这一回答,课堂上不是大笑,而是爆笑,学生们还踢脚拍打桌子,差点把房顶都掀翻!还有在下面附合的,对呀!对呀!就是!就是!学监明白了,这个一脸憨相的刘莽子,乱开黄腔,是在戏弄他!大怒之下,命令刘莽子上来罚站,还有一同附和闹事的,那些拍桌子、打板凳的全部上来站成一排,头上顶板凳,板凳上还放一碗水,水要撒出来,还要被竹片打屁股全天罚站。饿一顿饭,处罚也是有点过头了。

  那个一脸憨相,外号人称的刘莽子,是何许人也,此人是大邑县,安仁镇人氏,姓刘名湘,字浦澄,又名元勋。刘家在安仁镇,当时算不上望族,大族也算不上。刘氏家族传到其父刘文刚时,有四十亩水田,还在安仁镇上开了个碾米房,经营稻谷生意,家道还算殷实。刘家当然算不上书香门第,耕读传家还有点靠谱,除此之外,还习文重武。这是有来由的。刘湘的祖父刘公敬,是武举人。清朝科考,除四书五经做八股文的文考外,还有武考!即考武艺,也分武秀才、武举人、武状元之类的。这武举人是要通过省一级考试,选其优者的。能考上武举的,就可以带兵了,但刘公敬是否曾带过兵,当过千总、把总之类的无从考证。但刘湘其父刘文刚,从小就在其父刘公敬的教习下练习武艺弓马,但屡试未第,就是武秀才,也没有捞到,一辈子还是个武童生!为了生计,才不得不弃武经商贩卖稻谷。刘文刚是否把习武的希望寄托在长子刘湘的身上,也无从查考,但两代习武,对刘湘有潜移默化影响则是一定的,也许还真练过。但弃文从军,是否与此有关呢?没有必要去考证,因为刘湘从军,直接原因是落荒而逃,不得不暂时找个栖身之处。

  但刘文刚确实对长子刘湘报有希望。按照刘家的组训,幼童必须请塾师发萌读书。刘湘五、六岁时,就被送入了刘氏族人集资办的私塾里开始读人之初,到了十四岁,已学到经济文章,即用于科考的四书五经了。十岁前就开篇写文章了。不过,以童生资格考了二次秀才不中,还是一个童生。

  那一年,西元一九零四年。大清朝的“全面维新”轰轰烈烈,那个老女人西太后下了一道诏书,废科举!这可是件天大的事情,那些头悬梁、针刺股的读书人,不就盼着,一朝高中,光宗耀祖,当官发财,混个好前程吗?如今没有了科举,读经济文章还有什么前途。正好,大邑县开办了一所高等小学堂,招收十几、二十几岁的,能开篇写文章的童生。刘文刚还是指望后代发达的,刘湘岁数不大,但也是人高马大的,可以在碾房给他搭一把手了。但他还是追着刘湘,去报考大邑县立高等小学堂。因为县立高等小学堂毕业,发给文照,就算秀才了。不是还能奔个前程什么的嘛。

  刘文刚为什么要送刘湘去读书,当然是有原因的。原来刘湘的先祖,也是读书人,而且还是举人。当然希望后代中,又能出一个光宗耀祖的人物。如果追踪刘湘祖籍,其祖籍是安徽的徽州,即现在的黄山市。但不是后来清朝初年湖广填四川来的,而是在明朝末年,先祖刘觉忠,到四川雅安任同知,同知是什么官?雅安是一个府,比县大一级。主官应是知府,相当于专员市长之类的,而同知,是知府的属官,大概是副职,比县官大半级、管民之类的职务。看来其家族祖上也算是诗书传家,明朝是没有卖官的,要做到同知,也是科考出身的。

  但是,先祖刘觉忠的运气不好,上任期间,正好张献忠打进四川,这张献忠杀人如麻,张献忠屠川,史上有记载,这是抹不去的事实。要不,怎么会有湖广填四川之事。刘觉忠一家在雅安惨遭灭门!只有一个儿子逃脱。他亲眼看到全家惨遭屠戮,令他不寒而栗,后半辈子藏在四川名山县,隐姓埋名生活了几十年。直到大清朝统治了四川,开始了湖广填四川,他才敢重新姓“刘”!他的后代才改姓。直到刘氏入川后的第五代(约在清乾龙年间)刘家才重挀门庭,入川第五代孙刘应良来到大邑县安仁镇,刘家才逐步发达起来。一直发达成为四川第一家族,因为刘家涉及到四川两大军阀、刘湘、刘文辉,当时大邑县刘家有“三军九旅十八团、营长连长数不完”之说,不妨对刘氏家谱多啰唆几句,各位看官也好明白其中的渊源。

  刘应良来安仁镇后是怎样发起来的,说起来有点大不敬!刘应良的儿子刘朝怀到了婚娶年龄,刘朝怀虽是小户人家,但刘家其祖是读书人,虽然破败,但仍是耕读传家,人也高大周正。媒婆上门提亲,居然女方的家是当地乡绅,即当地的大地主,绅,是有地位的,一是在外做官,退职回家的,还有就是有功名未做官的饱学之士,但有一点,必须要有钱,旧时在乡里有钱,就是有田有土有大房子。这胡乡绅虽然在安仁镇极有地位,但就是一个独生女儿,他不想女儿外嫁,想招个女婿上门养老。但旧时“入赘”当上门女婿是没有面子的事!这胡乡绅想找个门当户对的没有人会愿意的。只好放下身架,找“低门下户”、“粗通文墨”老实健壮之子。这刘朝怀不知什么时候被胡乡珅看上了,才差遣媒婆上门说媒。

  刘家是外乡人,又是小户,攀上胡家,算是高攀了。虽然“倒插门”很没面子,但刘朝怀到非常愿意,收拾收拾,骑着毛驴就来到了胡家。不久,生下长子刘芳伯。从此以后,刘家在安仁镇逐渐兴旺。刘家的家谱,从刘应良到安仁镇算起,按刘氏家谱排行“"应朝伯汉绪,仕宗公文元;世德承光玉,守家祝国繁”。刘湘,原名元勋,应是刘家安仁镇的第十代孙,而刘文辉是第九代孙。

  刘芳伯的孙子刘智,曾孙刘仕识,都曾是安仁镇响当当的人物。再下一辈的“宗”字辈,老二刘宗英、老六刘宗贤,都是考中了秀才的,刘宗贤被族人推举为族长。刘宗贤的三子,老二刘公敬是武举,老三刘公赞有自耕地40余亩,其自创的烤酒房在当地很有名气,刘公赞,共有六子,最小的两个是刘文彩、刘文辉。这两个都是当时四川赫赫有名的人物,“二刘争川”即刘湘与刘文辉争夺四川,他俩是同一个曾祖父,还未出五服,算是至亲了。所以刘湘称刘文辉为“幺爸”。四川两大军阀争川,原来是一家人在打。

  话说刘湘及其兄弟伙。被罚站一天,饿了一顿饭。这些“半截子厶爸们”心里不服气。再说,平常学监没少收拾他们。几个人吃了晚饭,在一起发牢骚,骂学监。骂着骂着,商议怎样报复他,戏弄他。

  也合该当晚有事。大邑县城来了戏班子。学监是个川剧迷,虽然还算不上票友,但发烧友还算得上。他有一个习惯,戏班子来了,每天晚上喝上几两酒,才会去看戏的。看戏回来,还用假嗓子哼着戏文里的高腔,一路走,一路哼,借着酒劲,像戏台上的旦角一样,手舞足蹈,自视为风雅。在他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处僻巷,走的人又少。这些半截子厶爸们,议来议去,不知谁提出,在那条僻巷里,泼他大粪。这些半截子厶爸们,都认为是个好主意,但是谁来操刀执行,大家都把眼光投向刘莽子,因为刘莽子人高马大,动作灵活,体育课上,是跑得最快的,他来干最合适。所谓川人称为莽子的人,是做事冲动,从来不考虑后果的人。川人称为“莽”。如果人们知道谁是“莽子”,都要怕他一头,一言不和,给你发起膘来,顺手捞起什么就给你招呼过来,是伤是残谁知道呢。所以,遇上“莽子”,是人都要让他一头,惹不起,躲得起。

  刘莽子本来就一副憨相。都认为他合适,那就干吧。那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没有露出能统兵驽将、一方枭雄的智慧。他也没有思考这事是干得、还是干不得。兄弟们看得起他,推他出来操刀,他也不能“拉稀摆带”呀!再说,这事,还是由他而起的呢!

  他用粪瓢从粪池里捞起一瓢粪,在散戏时等在巷子黑影里等着。听见学监那个沙哑假嗓子,憋出来的川剧高腔,就知道他来了。刘莽子兜头一瓢大粪泼下去,转身就跑。学监抹了一下脸上的大粪,吐出进入嘴里的粪水,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飞快地跑了!大声喊道:“跑,看你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些半截子厶爸们,明白被发现了。这个祸事可躲不过了。泼学监的大粪,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这可怎么办啊!

  刘莽子这时的“莽”劲上来了,为朋友两肋插刀,叫弟兄们把事都推在他身上,就说是他干的。弟兄们也不忍心推给他一人,商良来高良去,其中一个年龄大一点叫王文清的说,“听说雅安不是在招收新军弁目队学生吗,干脆去投军。”

  弁目队学员要招十八岁以上的,刘莽子才十六岁,但长得人高马大的,虚报年龄,也许能行。那时也没有户口本之说,连户籍也没有建立,你说多少岁也无法查你。兄弟伙们一商良,只有这一条路了。兄弟伙们,凑出一笔钱,作刘莽子路途之用。这些学生,都是殷实之家的子弟,这点小钱还是凑得出来的。刘莾子接过钱,也没有什么惜别时的豪言壮语的,前途未卜,谁知是什么结果。他连夜逃向雅安,因为雅安是川西弁目队的一个招收点。没有想到,这一瓢大粪,泼出了一个枭雄,一个统一四川的四川王!

  从大邑县到雅安,约有80公里,刘湘走了两天,到达雅安,招生期还有两天。正好赶上尾巴。什么叫“弁目”,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士官”,即管理基层士兵的班长之类的兵头。招收弁目,也是要文考的。刘湘的国学底子也不算差,考过二次秀才的童生,又在“高等小学堂”学习了二年,眼看要拿文凭了,一瓢大粪就泼没有了,文考,当然是顺利通过。人又长得“牛高马大”的,身体壮实,体能又好,顺利通过了考试,是四川新军招收的第一批“弁目”学生。

  再说那位倒霉的学监,回家洗去大粪,一缸水都用完了,身上还有臭气!逼着家里的长工半夜去挑水,一直弄到快天亮了,才收拾停当。想起来都霉气,学监被学生泼大粪,还有什么脸面见人。闭门三天,心里越想越不是味,这是犯上,大逆不道之事!不能这样算了!县衙也出面追查。不用查,到了学校,都说是刘莽子干的。但刘莽子也不知去向。那些学生是一问三不知,问急了,那个叫王文清的说,刘莽子投土匪刘黑子去了。刘黑子当时是大邑县一带最有名的土匪。这是刘莽子说的,刘莽子不准他们说,所以,这些学生不敢说。刘莽子说了,谁要坏了他的事,他就到那家“拉肥猪”(即绑票)!县上到安仁镇刘家去要人。刘家反过来问学校要人。刘氏家族也算是一个大姓,里面的绅粮也有几个,也不好来硬的。如果刘莽子真的投了刘黑子,把刘家逼急了,刘莽子带人来杀人放火绑肥猪,那不是自找倒霉吗?县上那些差役们也不好太认真。最后不了了之。那个学监,只有自认倒霉,自知脸面全失,罢罢罢,开除了刘莽子的学籍,自己也再无脸面再去当学监了。

  那个叫王文清的,算是个会“编筐打条”(即出鬼主意)的人物,后来在四川法政高等学堂华业,成了刘湘的智囊之一,曾是刘湘的军法官,还在刘湘手下当过县长、专员之类的,也算个人物,这是后话了。

  第五章 速成兄弟聚锦江,谁能堪当四川王

  话说四川新政的推行,特别是1904年停止科举考试,对靠读四书五经赶考当官之路已被堵死。那些为了能出人头地的读书人,当然要另寻出路。总督锡良也考虑到应当给那些乡村旧读书人出路,在招收武备生弁目队时尽量招收秀才及童生。

  这个主意,还是陈宧给他出的。陈宧是个读书人,惺惺相惜,他不但知道读书人十年寒窗的艰辛,总望着出人头地,而且,他在袁士凱手下,天津小站练兵时,那些兵痞与无文化的白丁,与有文化的兵丁巨大的区别,要练出一支现代化的军队,必须要由知书达理的人组成,才是真正能适应现代化的军队,这是陈宧的报负,虽然陈宧已不是纯情的年青军官了,但也不忘初衷。锡良也是读书人出身,当然照准。

  招收的一、二期弁目共七百多人,川军中“速成系”的骨干,都在这批弁目队里。到了1908年,弁目队中的学兵们,因为不满毕业后的待遇,这些当年的秀才、童生们,不满意当一个“小班长”!纷纷以请长假为名退学,即闹开了“学潮”!这可怎么得了!要建立一个“镇”的新军,这些“弁目”没有,还能建立起来吗?实际上军官也严重不足。为了凑足陆军十七镇、一支混成协的军官名额,也为了安抚“弁目”队的学兵们,用考试的办法,从中优选出一百二十人进入“军官速成学堂”深造。但仍然未安定学潮,后来扩大,,选了三百多名弁目,要求学、术两科优秀,即军事理论,个人军事技能,指挥作战能力优秀外,其写文章、身体条件也是考核项目,能进入军官速成学堂的,算是佼佼者。这才把学潮压下去。速成系中后来的军、师、旅、团级军官,高级参谋人员,全在这一批人里,这批学生文化素质较高,并非草莽。把四川军阀说成是一帮草莽,这不是事实。

  陆军军官训练,几乎完全照搬日本的操典,无非就是三操两课、班、排、连攻防演习。学堂在成都市内,锦江之畔。操课之余,免不了到成都市内,锦官城里闲逛。大清王朝的军纪松弛,特别是到了末年之时,巡防营,也就是绿营里的官兵,这些地方守备军队,操课稀少,也就是点验之时做做样子。常备军装备虽好,是由一省总督、巡抚直管的,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有旗营,即由满人、蒙古人组成的,而且是世袭制,算是大清朝的野战部队,是由皇帝直管的。满人聚居在一处,成都内城,即城中城,驻的就是满人,旗营。更是住家与军营在一起。除了操课、当差,其余的时间,可自己安排。成都城内,兵爷满街窜,这不算什么奇观。军纪不严,这个传统也影响到新军的军校学生。那些穿着东洋式军服,戴着大盖帽子,后面拖着一根大辫子的军校生,课余时间,也在成都这十里锦官城里乱窜。

  那些学生原都是乡间的秀才、童生之类的人。在当地,一个个还算是个人物,较好的国学底子,有的还上过现代学堂,也就称为高级小学,或初中之类。初到成都这个繁华之地,他们还属于初见世面的土包子!见到什么都新鲜。除了在茶楼酒肆,一些要好的同学在一起高谈阔论、吹牛打靶外,也免不了到花街柳巷去寻欢作乐。那些秀才童生出身的人,能混到这个地步,一般家道殷实,这点闲钱还是有的。

  其中最好此道的,是杨森、字子惠。四川广安人士,他在里面年龄算是大的,家里虽然不算特别有钱,但在清朝末年,能读到中学毕业的,绝对不是平民百姓。1904年中学毕业时二十岁,进入弁目队,算是现代文化最高的一个。在进速成学堂时已二十四岁,其父也是邑武庠生之类功名的,庠生,是府、州、县学生员的称号,也称秀才。邑武庠生即本地武术学校的学员,但是考上了武秀才的。杨森从小就喜好武术、骑马射箭之类的。杨森也有很好的武功底子。为什么要说杨森,因为杨森是四川军阀里的一块头碑,也算是速成系军官中最早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

  这杨森,在中学时就老于此道!此时是呼朋唤友,进出于花街柳巷。锦官城里,成了他的乐园。所以,后来他的姨太太最多!而且还都是些时髦才女。与他这段时候狂嫖有关。据说是嫖妓,越嫖,瘾越大,比毒瘾还难戒!现在官员们的情妇越来越多,看来老人们说的还真有道理!要说川军军阀中,一辈子过得最潇洒的,就是杨森了!那时,对那些军校生,没有规定不准嫖妓。反正绿营兵、旗营兵、常备军的,都这样干,这只是一个没有规矩的规矩。杨森仗着具有当时的现代文化底子,中学生,那可是学了数理化、外国话的,又有好的武功底子,学、术两科都优秀,在速成军官生中,也算个一等一的人物!在当时的速成学生中,也算是一颗“星”了。

  在速成系中,还有一个一等一的人物。此人姓潘名文华,字仲三。小名文生,外号潘鹞子。四川仁寿县人。是在进入速成军官学堂里学生中,唯一的野路子出身。所谓野路子,看他的经历就知道了。其父是前清秀才,是属于落魄之人,靠教私塾为生。曾随父读私塾。六岁时母病逝,十岁时,父又病逝。生活无着。其堂叔见其聪颖过人,拿钱供他再上私塾。这个潘鹞子就是折腾的命,读了一年有余,就去投拜族兄潘书堂学武艺,还没有学一年,又跑去学道士。还真是的,家贫无大志,还是先学一门混饭吃的手艺吧。如果潘文华把道士那一套学到手,有了混饭吃的手艺了,很有可能,他就只能是潘道士了。因为他资质好,聪颖过人,可能潘道士的名声在仁寿会远播,那他也只能是个著名道士了!

  幸好,他老爸的好友,知道老友一家在落难,在他十四岁时。把他介绍到成都一家药店当学徒,混点饭吃吧。他也算是从仁寿那个小地方,在锦官城里见了世面。此人心气颇高,看到锦官城里的富商大贾、达官贵人们的风光,他哪里会甘心当一辈子“抓药的”啊。

  当了两年学徒,到了十六岁,机会又来了。四川成立常备军,是属于新式陆军。他才十六岁,因有武功底子,身体壮实,从身高看已成人。他不听老板、长辈们劝说,决意去投军,想立下军功,弄得个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他投的是四川新军第三十三协。去当跟班,即军官的勤务兵。二年后升为二等兵。此时十八岁,成大人了。当勤务兵,这两年在军中练就了一身武艺。凭他的聪明劲,又一心一意想出人头地,不怕吃苦,把军中各种器械,枪术、剑术、擒拿格斗,练得精熟,而且轻功了得,上房越脊、从两丈余高的城墙跃下,又徒手攀爬上去。面不改色。全协中无人能出其右,潘鹞子的绰号就是如此得来的。因为在器械体操表演出色,被武备学堂监督陈宧当堂破格委任为陆军弁目队体操助教,并免试入陆军速成学堂学习。潘文华的努力,终于有了成效。

  成大事者,从小就表现出与众不同,可见,这是规律,但不一定!未来的四川王刘湘,就不符合这一条规律!

  潘文华在速成生中,术科当然是最出众的,因有几年国学底子,学科也是优秀。因为经历太多,学道士、当小学徒,尝尽了人间辛酸,但也学会了江湖上那一套。他虽有点饷银,但家中有弟妹要扶持。他除了是学生外,还是助教,也算是教官了。在学生中自然高人一等。但此人一点也没有那种为师的架子,与兄弟们还是“打得拢”的。潘文华在同学中是相当油滑,左右逢源,穷的富的,出色的不出色的,他都“和得转”!这个习性,也是他能迅速成为速成系中头面人物的一大原因。但是,那时,他还没有富家子弟的那些臭毛病。他的兴趣不一样,也许,是他的经历决定的,是一个有大志之人,他与具有反清思想同学走得很近,还参加了秘密的反清团体。他的休假时间,去参加秘密聚会,讨论时局,当然不会与那些富家子弟去茶楼酒肆妓院混的。

  速成系中,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姓王名赞绪。字治易,外号人称“王老乱”,用川话来说,此人有点“乱劈柴”!即做事不守规矩。“王老乱”这个绰号还不是出在速成学堂,是他当了军阀,老百姓们赐给他的雅号。

  但在速成学校时,还没有显露出不择手段的本性。与同学们还算“合得来”。此人是秀才出身,与杨森还是中学同学。是以秀才考进中学的。国学水平还高于杨森。中学毕业后,与扬森同一时间考入的弁目队,后转入陆军速成学堂的。在速成学堂的学生中也是一个娇骄者。速成学堂里出身秀才,又有中学文凭的,是风毛鱗角。学、术两科又优秀,在那里面,也是一个众人仰望的人物。

  王赞绪能在前清考取秀才,是受业于一个举人。而且还能上中学。也是家道殷实的主。加上与扬森的同学、同乡关系,两人走得较近。又有同一爱好,称为“同好那一杯”,算是“铁哥们”了,也是他一度能成为杨森的部下的原因之一。不过,这“铁哥们”不是真汉子,是个“老乱”!从人品来说,还真不如扬森,那是后话了。

  同学中还的一位速成系中算是个人物的,此人姓唐名士尊,学子晋。外号“唐瘟猪”。也是仁寿县人士,与潘文华是同乡。其父是清未秀才,“家里有租谷百担”,百担是多少?担,是老式的容器计量单位,大约为四百斤稻谷。不知是收租百担,还是有产一百担的稻谷的田出租?如果是后者,能收二万多斤稻谷,除吃的,也卖不了几个钱,因为谷溅,算起来也是个小康水平。幼时随父学了考取科举那一套,但是秀才没混上,大清朝又废了科举,才进了新学学堂,叫什么螯峰学院的,大概是什么初级中学之类的。但当招收弁目队的消息传到仁寿县,不想在学堂念书了,他要去报考弁目队。他这是弃文从武啊,老秀才劝他,还是读书好啊,读书可以当官啊!但是没有用,他执意要去,还说什么:“当今乱世,毛锥子何用。儿决心投笔从戎,搏万户候耳!”所谓“毛锥子”,即毛笔,指读书做文章无用。万户侯,当然是大官呀!要当就当大官,他的志向还真远大。用现在的话来讲,不会自我设计的人,永远都在原地踏步,看来,老唐把自己的终级目标是万户侯了。

  此人入学后,勤学苦练,吃得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句话一直激励着他。从弁目队顺利升入陆军速成学堂,成了里面的高材生,与扬森、潘文华、王赞绪等,在速成学堂里的一等一的同学们,打得火热,经常在一起指点一下江山。不过,他的性格较文静,或者说温顺,说话有点啰嗦,抓不住要领,缺乏军人的阳钢之气。“瘟猪”之绰号,可能是因此由而起的。而杨森在他们当中,是最新潮、最张狂的一个。能说会道,潇洒风流。

  话说刘湘来来到弁目队,因是属于川西地区招收的,编为弁目队第一营。营长是胡景伊,是第一批留学日本的士官生。刘湘在弁目队里,并不出众,而且还是受奚落的角色。虽然人高马大,才十六岁,有时甚至拖着两条清鼻涕,如同“青沟子”娃儿。又不爱说话,整个眯着眼睛,当然,这是在平常,不是训练时。好事的同学们,给了他第一个绰号居然是“刘瞎子”!又不愿说话,有的又叫他“闷墩”。因为他训练时能吃苦,动作生猛,对教官绝对服从,又喊他“刘莽子”,刘湘没事的时候,最喜欢的是唱军歌,那些半文不白的军歌唱得溜熟,一个人在屋里屋外都在唱,有的同学私下又叫他“疯子”。总之,一句话,没有人会看好有时拖着鼻涕,时常患“眨巴眼”,即“红眼病”的刘莽子有什么远大前途。

  刘湘为人低调,同学们调侃他是逆来顺受,不懂的,虚心向同学求教,一个学期下来,居然学、术两科,都是优秀!同学们不得不刮目相看。这个“闷墩”,看来是“茶壶里装汤元,心里有数”。后来,从七百多名弁目生中,选取了三百多人进入陆军军官速成学堂。刘湘也在其中。那时,还是没有人认为,他会成什么大事,毕业后能当个初级军官,最多混到个上尉军官了事。

  看来,未来的四川王,速成系的首脑人物,并非那些网络小说的套路,主人公出场就是高大上,本事了得,兵王什么的。而是一个不成熟的“青沟子”娃儿。莽得向学监泼大粪的角色。但到了弁目队后,确实努力,外表虽然笨了一点,但成绩优秀。刘湘从弁目队进入军官行列,如果说是运气,还不如说,运气是给有准备之人的。

  他的同学,也是帮助他成就大业的第一谋士张斯可,他并非是与一般同学那样看待刘湘,他对刘湘当时的评价是“性格内向,深沉含蓄、持身谨严”。他不像杨森那样潇洒、张狂。他判定,此人不会久居人下,是一个有大志之人。

  这个张斯可,称为经国济世之才。是资中马鞍乡人。与刘湘同在弁目第一营。此人也是家道殷实,是绅粮还兼有商业之家。属于什么阶级,大概应当定为地主兼资本家之类的吧。亦农亦商,这是当时中国社会中,农村的地主们都会选择的发财之路,有地是根本,有粮食心里不慌,要发财就要经商,哪怕搞一个小作访,也是来钱之路。刘湘家里有四十亩水田,也要开一个碾米作坊,就是这个道理。四川有句老话,叫“穷奔码头富奔乡”,意思是,没有钱,在集镇城市去做生意什么的,钱来得快。有了钱,到乡里去买房置地,但并不等于要放弃市镇的生意。这大概是旧时乡间士绅们的致富之道。这个张斯可,出身于这种富家。四川还有句老话,叫做“穷不丢猪,富不丢书”。人穷不喂猪,种田的肥料都没有,大概是这个意思吧。富不丢书,当然是有了钱,也不能不读书。尤其是大清朝,读书可以考官呀!要想光宗耀祖,发大财,当官,来得最快!“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的传说,并非空隙来风,要不,这些读书人一个个十年寒窗,拼命的往里钻,不为这个,又是为了什么呢?

  富家子弟张斯可,可也不能免俗,只是大清朝废科举,只有上现代学堂,去搏个出身。考上了资州中学堂,算是当时资中的最高学府了。不过,此公上课爱打瞌睡,可能是夜晚有点“运动过量”吧。教官当然要找他的麻烦,你以为课堂上是用来睡觉的地方吗?偏偏要把刚才讲的,向他提问。有时还要走到他面上,拍桌子把他拍醒。一问他问题,他是对答如流,不带错的。看来他睡是睡了,但老师讲的,又心知肚明,这还真有点莫名其妙!什么原因,没有人去考证。但同学们给了他一个绰号:“睡诸葛”!好像还真有点特异功能一样。

  此人以中学毕业生考入弁目队,又选入陆军军官速成学堂,在上课时,可能不会打瞌睡了。但此人也爱坐茶馆,而且还与众不同,人家是一人一杯茶,他是要二杯、一杯成都花茶、一杯重庆沱茶。喝一口花茶,仰倒在竹椅子上,闭目养神。睡一会,又喝一口沱茶,然后又睡。同学们说什么,他是难得崩出一个字。遇到别人要请教他什么,或者谈到他感兴趣的事,他就会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算得上是一个“怪物”。在速成学堂时,他就是个“编筐打条”摇羽毛扇的角色,也许,他天生就有做一个谋士的潜质。张斯可私下对刘湘这个同学评价,确实不同一般。他认为刘湘是“一副猪相,心中嘹亮”!也算是难得了。

  速成系里里还有一个重要人物,姓乔,名毅夫,字云松。四川绵竹人。也是1904年大清朝废科举后,考入县立师范学堂。因为要办新学,需要大量的新学老师。从优秀的童生、秀才等读书人中,优选部分人,进入师范学堂学习。乔毅夫在1904年后进入师范学堂。在学堂时,老师傅春吾,是同盟会员。在他的影响下,也立志推翻帝制,建立共和。要想推翻大清朝,当然,首要的就是掌握武装啊。在傅春吾的鼓动下,1906年招收弁目队时,考入弁目队,后转入陆军军官速成学堂。乔毅夫是这批速成学生中的娇骄者。1909年毕业后,四川总督调任云贵总督时,当时四川新式陆军的祖师爷陈宧,要选一批优秀的武备生、速成生到云南,因为陈宧要到云贵去掌军,手下必须要有一批能干的人。速成生中,只有乔毅夫一个人被选上,其它的如刘存厚、刘成勋等,都是武备生。可见,乔毅夫在陈宧眼里的分量。

  乔毅夫那时,对刘湘这个学弟,可能还没有看在眼里。此人志向高远,一心为了革大清王朝的命,在入速成学堂,已是同盟会员了,与那些一心想在速成学堂混个出身,想当官的同学不一样,有点独立独行。而且还有点脾气,不入眼的人,不与为伍。刘湘那时,对乔毅夫,是仰望之人。人家能随锡良总督入云贵,必是前途远大之人。

  乔毅夫确实与他们不一样,到了云南后,担任了云南讲武堂的队官、教官。后在云南新军李均烈手下担任队官,那时,刘湘一干人等,还是个见习哨官,即小排长,队官是连长级别。因为是同盟会员,被派到黑龙江发动起义,起义失败,回到广西,又被派到广州参加起义。还没有到广州,就听说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就义。广州起义失败。再展转回到广西,辛亥革命发生,即武昌起义了。李均烈的新军在广西起事,因他在军中的人脉,安排了一个少校参谋的职务,又是老同盟会员,随后调往南京在黄兴帐下当参谋。组织革命军与清廷的北洋系军队对抗。清廷退位,袁士凯成了大总统,南京的陆军部解散,又没他什么事了。看来,当个革命者,就是奔波的命。

  四川军阀中的第一大系,“速成系”。如果那时,那些从弁目队转为军官速成学生的,他们在学校期间就勾搭拉帮,那不是事实。那时他们还只不过未出道,用川话来说,还是“青沟子”娃儿!而这帮人也鲜有参加革命党、或保路同志军的。在四川保路风潮及同盟会,即国民党前期的起义中,他们还是清军十七镇的下级军官,他们当中的人,或多或少参加了镇压保路同志军起义或同盟会起义。之所以成为一个军阀体系,是在各自升官为军长、师长、旅长、团长后,在军阀混战中,为了争夺地盘逐步形成的。

  “陆军军官速成学堂”由胡景伊、周道刚任监督、队官、分队官、教官由武备学堂毕业生充任。速成系,算起来,还是武备系的学生。不过,这帮学生够厉害的,后来,硬是把掌握四川军政大权武备系的老师们赶下了台。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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