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个爆红的辞职信,被称为史上最有情怀的辞职信。但我看到这封所谓辞职信的第一反应压根和情怀什么的不搭界,而是看到了一次颇为成功的旅游营销。
但仍然有不少执迷不悟的文青频频表示说,自己的心灵深处被它击中,于是决定辞职去世界冒险。他们辞职后很可能会悲伤地发现自己的存款甚至撑不过半个月的生活开销。在阻碍人们践行“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这一伟大精神的诸多因素中,金钱还不是最主要的因素,更重要的因素在于责任,作为一个社会人的责任。
记得台湾作家张国立说过一句话:二十多岁,背一把破木吉他四处吟唱,这叫流浪。三十多岁,背一把破木吉他四处吟唱,这叫流浪汉。少年荒唐不羁,也便罢了。但进入社会工作多年的你对于自己的家庭、父母、自己的事业肯定多少有了一份责任,为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而放弃自己难得的工作事业,就等于放弃了责任、撂挑子不管,表面上看这是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但这难道不也是给自己添乱,给他人添堵?
最重要的,并且是最令人反感的一点是:一个有了不少社会经验的人面对偌大的世界,不辞冒险放弃工作,却居然只是为了满足“想去看看”这么一点幼稚的愿望。老大不小了还如小学生春游般走马观花,打打酱油,而不是积极参与到世界当中,促成其中某些哪怕是细微的变化,这成了当今旅游文学的一大庸俗。
过去的欧洲,贵族学生考入大学以前,有前往异地“壮游”的传统,目的是在进入学术殿堂之前,能了解具体社会,不至于将来读死书。这样的“旅游”和旅游消费毫不沾边。
与其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还不如说“世界那么大,我想成为它的一部分”。那些有资格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人物通常都不止于“看”,而是本身就成了世界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想到了海明威,当年一战爆发,年轻的他萌发了“世界那么大,我成为它的一部分”的想法,于是不顾家人反对,辞职加入红十字会,前往战火中的法国、意大利,从此踏上不一样的写作生涯,最终成了他那个世界的一个传奇。我又想到了二十世纪40年代的凯鲁亚克,这个想去往他心中“世界”的橄榄球员,在大学里结识了一帮同样想去这个“世界”的年轻人,于是,像他小说中的莫里亚蒂一样,从纽约驾车开始了横跨美国的旅程。他们一起创造出了一个属于文艺青年的“垮掉的世界”。
也许你会说,我没有以上这些人的机遇,我也没有他们的理想,我只想找个理由溜出去看看。那么,好,你完全可以向公司领导请假,然后买张旅行机票,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但千万别告诉我这是你的情怀,也千万别辞职:年纪一把了,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满世界做无业流浪汉,还美其名曰自己“在路上”。这并不是真正的在路上,而是走上了鸡汤文学与反智主义的不归路。
至于辞职去旅游的想法到底有什么所谓的情怀,似乎讨好了我们当中的一些人——那些想要改变生活却又无力做到这一点的人。于是他们只好找个冠冕的理由溜出去看看,然后回到原点继续搬砖——不,“见过世面”的人们似乎连自己搬砖的事实都不愿再面对了——他们管这叫向平庸的生活投降。
西谚有云:“敌人溃逃时,人人都是勇士。”我们现在不妨改写这句话说:旅游鸡汤泛滥时,人人都是旅行家。但是,身为“旅行家”的你会在异乡的旅馆吃泡面的时候思考凯鲁亚克、海明威们思考过的问题吗?会在忙着发朋友圈的时候参与别处的生活吗?真正的世界,和你有一毛钱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