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生》推荐语:
作者以紫色小花——“香十里”为主线,深情地回忆了自己在乡下奶奶家的温馨生活。遍布田野的紫色小花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在“我”心里却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它们承载了“我”童年的快乐时光,连接了浓厚的祖孙之情;它们“如一条分界线,分开乡村与城市,分开童年与青春,分开相逢与离别”,“清香不易被察觉,细嗅却馥郁,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味道”。作者朝思暮想的是“香十里”,是故乡,更是慈祥的已逝的奶奶。全文对人物的动作、神态描写颇为精准,语言流畅又有张力,可见作者良好的写作功底。
香十里
广东深圳市玉龙学校 陈可欣
落日余晖下,山色逐渐模糊。坐在破旧的座椅上颠簸了许久,耳边时不时传来老摩托车的轰鸣声,我终于又一次回到了故乡。
祠堂天花板上的劣质白炽灯一明一暗地忽闪着,奶奶关好门,一瘸一拐地领着我们往屋内走。我的视线扫过门边放柴火的墙壁,落在窗台上一个落满灰尘的矿泉水瓶上,瓶中插着几朵毫不起眼的紫色小花,我却嗅到了芬芳:幽香飘来,甜如蜜糖。瞬间,我的思绪回到了九年前,那是最疯、最闹、最无忧的童年时光。
三四岁时,爸妈工作的工厂倒闭了,为了尽快找到新工作,他们把我送到了乡下。我当了回《阿雏》里的野小孩。不过有点儿不一样——他们上学,我在家;他们放牛,我撒野;他们总于绿苗疯长的田野中嬉闹,而我总坐在河边找石片打水漂……
我爱故乡!我爱故乡比我还高的水稻,以及田野里的龙珠草;我爱屋后山上笔直而葱郁的翠竹,以及房前叮叮咚咚横穿村子的小溪;我爱与鸡同住的大黄狗,平时威震整个鸡舍的它,给点零食就乖顺地向你吐舌头……
可我更爱那些生长在路边的紫色小花。
它们开在田野里,点缀在稻草人的裙角上。在细长细长的茎上,小指甲盖大的紫色小花静静地开着。花很小,不大起眼,被乡里的孩童们称为“无名花”。我没来由地喜欢它们,并称它们为“紫小花”。可不知为何“香十里”这个名字从我脑海里跑出来。这种紫色的小花,单拿出一朵,其香味是微乎其微的,可就是这种普通的小花,人行十里,它们便零零落落地开十里。十里是约数,然而一路上闻到这种花的幽香,却是不虚的。所以,“香十里”大概是它们的俗名?又或是真名?我不知道。
一日,我从田野里回来,眼睛比声音还要亮,直接往屋里寻奶奶:“阿婆阿婆,你瞧,我带了什么回来!”
那时,奶奶的腿脚还算利索,见我回来便准备开饭,炒的菜是柚子皮炒肉泥。锅盖还未被掀开,我的欣喜就踏着柚子味儿爬上了房梁:“这花儿开得东一朵西一朵的,我摘了好大一束呢!阿婆快闻闻,是你的菜香还是我的花儿香?”
奶奶宠溺地笑着,佯装用力地闻了一下,脸上的皱纹都夸张地飘起来了,仍不忘哄我吃饭 :“欣儿真棒!奶奶把花儿插上。快来吃一口饭,看看这花香不香得过你阿婆的手艺!”我顺势撒起娇来,腾出一只手去摇奶奶的胳膊,手上的湿土都蹭在奶奶洗得泛白的碎花麻布袖套上:“那阿婆帮我养养呗。”奶奶接过了那束花:“欣儿赶紧吃饭,天色也不早了……”
第二天一早,那束花就出现在了窗台上。那束花被插在一个落满灰尘的旧塑料瓶里,在阳光下隐约地泛着紫光。紫色的小花原本不娇艳,但与窗下背阴处潮得发黑的木具、土墙一对比,就显得格外具有生命力。
我每天都出去摘花,回来便放到瓶子里,奶奶则每天把枯萎的花拿出去。一切都那么和谐、平静。
后来,我要去上学,就不常出去了,瓶子里的花也越来越少见。回深圳那天,奶奶把一束紫色小花放在我手中。
“欣儿也长大了,给,你的紫小花……”奶奶特意拖长了声音,“拿好它们吧,这可是你的童年啊……”
一个剧烈的颠簸,在暂未修好的乡间公路上,车突然停了下来。奶奶的话突然消散在耳边。我跳下车,四处张望着——田野还在,矮屋还在,祠堂呢?远处飘来一股混着柚子皮味道的肉香,时甘时苦。奶奶呢?眼前的场景变了又变,我们是到了还是走了?
我定定地望向田野,低头。脚边的石缝里,开出了一些紫色小花。我突然清醒过来:奶奶已经不在了。
麦穗弯了腰,稻草人穿着花衣在青黄相间的地毯上随风起舞。我蹲下来,轻轻握住那些从车轮下逃生的紫色小花。
清香不易被察觉,细嗅却馥郁,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味道。
晚霞染红了天边,夜幕即将降临。在暗影此起彼伏的山丘上,我看到了故乡的影子。开着小花的地方如一条分界线,分开乡村与城市,分开童年与青春,分开相逢与离别。
香味萦绕在鼻尖,眼前浮现出旧时人的模样——奶奶慈祥地微笑着,手里握着一束紫色小花。
是啊,香十里,香十里,怎么可能真的飘香十里呢?只不过在故乡的土地上,走十里,再走十里,到处都是奶奶的味道罢了。
选自《初中生·作文》
责编:SNOW
图:井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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